拔釘記

縣移動通信分公司多次接到使用者對手機信號品質的投訴,公司領導決定加大網路建設力度,在山區增加網路基站。基站地點勘測完畢,馬上開工建設。因地處荒山,又是力氣活兒,所以公司招了一批吃苦耐勞的農民工,南慶就是其中一個。

公司待遇不錯,因此南慶他們幹活格外賣力,基站建設進展順利。可到銅鼓堡時,卻遇到了阻力:村民牛進死活不讓施工人員在他承包的山地上建基站。

負責施工的技術副總說:“老牛你放心,我們不會白用你的地,征地費已付給村委會了,馬上就會發給你。”牛進說:“我只要土地不要錢。”副總說:“你們不是正缺錢嗎?”牛進說:“我們缺錢不假,但土地是我們一輩子的飯碗,我們不想把飯碗丟了。”

南慶在一旁,覺得牛進雖說得在理,但也有些誇大的成分。因為山上的紅土十分貧瘠,加上缺水,除了長一些松樹外,根本沒法種莊稼。這些松樹彎彎曲曲,長大後也成不了材,只能做劈柴。現在移動公司把地征了建基站,正是當地人求之不得的事,牛進這麼做,無非是想多要些征地費。

這類事情副總以前碰到過,但他不會輕易鬆口,因為征地費是公司領導集體決定的,他一人無權更改。再說,你給牛進提高費用了,其他征地戶就會蜂擁而來,弄不好還會引發衝突,所以只能多做思想工作。可不管你怎麼說,牛進就是油鹽不進,因為他在當地是有名的“扯筋(胡鬧)客”,外號牛筋。

為了不影響施工進度,副總只好越過銅鼓堡,先建其他地方的基站,同時叫村委會的人多做做牛進的工作。

半年後,其他地方的基站都建好了,唯獨剩下銅鼓堡這

一處,牛進成了移動公司人人皆知的“釘子戶”。

副總找到牛進,說基站的建設地點都經過精心勘測。銅鼓堡這地方是最適合的。再說,基站占地也不多,不過二十四平方米。牛進說:“寸土寸金,占一寸也不行!”

這貧瘠得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還寸土寸金!副總生氣了,說:“移動基礎設施建設是政府規劃的一部分,你反對,就是反對政府!”牛進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少給我扣帽子!告訴你,這千畝山林,我跟最基層的政府——村委會簽訂了五十年承包合同。在承包期沒滿之前,土地的使用權就是我的。我不准你們佔用,這是正當行為,上法院我也不怕!要建雞站鴨站,等承包期滿後隨你們建,建一千個一萬個我都沒二話!”

越扯下去,雙方言辭越激烈。副總一籌莫展,怎樣才能把這顆釘子拔掉?後來南慶提議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事最好還是請村上出面解決,“既然牛進說只要土地不要錢,那我們為什麼不能叫村上給他調換一下土地?”

副總眼睛一亮,就去找村長,把調換土地的想法說了。村長一拍腦門:“這點子不錯,以前咋就沒想到!”

跟牛進一說,他還是不同意。談到最後,副總一咬牙,做出讓步:“這樣吧,土地調換後,征地費照給,這夠意思了吧!”

“不行!”牛進斬釘截鐵地說。村長問為什麼,牛進說:“打個比方,我把你裝有一萬塊錢的錢包拿走了,然後給你一個空的新錢包,再給你一百塊錢,你願意嗎?傻子才會幹!”

“什麼意思?”副總忍著氣問,“難道銅鼓堡底下有金礦銀礦?”牛進說這是塊風水寶地。副總說:“風水本來就是瞎扯的東西,這土瘦得連莊稼都不長,只有風,沒有水,還寶地呢!”

牛進說:“你說的也不算錯,但你聽說過‘敝帚自珍’嗎?”

“你這‘敝帚’到底想賣多少錢?開個價我們聽聽!”

“這是無價之寶,給多少錢也不賣!我只想我承包的山林完好無損!”

談判又一次陷入僵局。副總想了想,說建基站是為了提高手機信號,你家住在基站旁,近水樓臺先得月,信號肯定好得不得了。牛進說:“我沒有手機,信號好壞關我什麼事?”

副總說:“要不這樣,除征地費外,我們再免費送你一部手機,這樣,你就可以像我們公司宣傳語說的那樣‘中國移動手機卡,一邊耕田一邊打’……”

牛進說:“得了吧,打給誰聽?牛嗎?我可不想為你們貢獻話費!”

這下,副總徹底沒轍兒了。

可釘子不拔,銅鼓堡基站不建,整個網路建設就會受到影響。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對這種刁民,越跟他說理,他就越以為你軟弱可欺!副總帶上施工人員強行開進施工現場:“把這些松樹鏟掉!”

“住手!”牛進手持一把鐵鍬奔了過來,“誰敢鏟樹,我就鏟斷誰的脖子!”

副總見狀,只好改口:“我們不是鏟樹,是幫你移植……”

“睜著眼睛說瞎話!松樹長這麼大了,能移植嗎?”牛進氣衝衝地說。

副總這下奇怪了:“連人的器官都能移植,幾棵松樹有啥不能的?”

南慶告訴副總,松樹跟一般的樹木不同,只能在幼苗時期移栽,一旦長到有了松脂,就沒法移植了。因為挖樹時難免會挖斷一些根須,只要一有斷口,就會冒出松脂,堵塞根部的吸收通道,使松樹枯萎。

原來是這麼回事!副總問牛進:“你不願意征地,是不是就因為捨不得這些松樹?”牛進點點頭:“算你說對了。”

副總說這些松樹有什麼金貴的,彎彎曲曲,歪歪斜斜,長大後只能當劈柴。牛進說:“又瞎說了不是?告訴你,這可是黃金松!別說你那點兒征地費,就是一萬塊錢一棵,我還不賣呢。”

南慶聽後大吃一驚。他把那些松樹細細看了一下,什麼黃金松,分明就是馬尾松!哄副總可以,哄我可不行!這牛進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牛進怕移動公司強行征地,就在山上搭個窩棚,日夜守護。因為他的毫不妥協,頑固到底,牛進被副總稱為牛年裡最牛的牛姓釘子戶。

拔釘成了公司的重要議題,領略過牛進厲害的副總提議和公安機關聯繫,出動警察,強行拔釘!從門外經過的南慶聽了,就走進會議室說:“先別忙動用警察,我再去勸勸看。我跟牛進都是農民,說不定他會聽我的。”

“瞎子點燈——白費蠟。村長也是農民吧,勸動了嗎? ”副總不抱任何希望。但老總還是想作最後的努力,不到萬不得已不驚動警方。於是他就同意南慶的建議,並說如果勸成功了,公司獎勵他一千元。

南慶來到銅鼓堡,扔給牛進一支煙:“你還在住窩棚啊,不怕蚊子咬?山裡的蚊子可凶了。”

牛進接過煙,兀自點燃:“你是來給移動當說客的吧?”

南慶說:“哪裡,我也是打工仔,現在移動公司沒活幹了,所以就回家去,路過這兒,順便過來看看,想買點兒黃金松的種子帶回去種,不知還有沒有貨?”牛進說:“貨倒有,兩百塊錢一斤。”

南慶說:“可這山上的黃金松我怎麼看怎麼像馬尾松?”牛進笑了:“本來就是馬尾松,黃金松是我取的名字。”南慶說這馬尾松咋跟普通馬尾松不一樣,扭扭歪歪的,一點兒不成材,不過花骨朵挺多。

“這是花型馬尾松,它的價值不在木材,而在花上。”牛進說,“告訴你,這項技術目前全縣只有我一個人有。”

“哦,能透露一下嗎?”南慶很感興趣。

“不能,”牛進的牛脾氣又犯了,“不過,如果你買了我的種子,十年後,也就是在你種的松樹開花時,我會向你提供相關技術。黃金松的生長速度非常慢。”

“那好,我買五斤。”

南慶走後沒幾天,銅鼓堡來了一個板寸頭,向牛進打聽:“牛進住在哪兒?”牛進問:“你找他幹嗎?”板寸頭說:“我是時代公司的,到這兒來收購松花粉。我聽縣科技局介紹說,他種了一千多畝花型馬尾松,所以特意過來看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牛進很高興,今年松樹大面積開花,他正為松花粉的銷路發愁呢,沒想商家卻找上門來了。

“我就是你要找的牛進!”他高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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