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的美感與欣賞
對於一般人來說,能否欣賞一幅繪畫作品常常是能否“看懂”,他們的欣賞步驟是:畫的是什麼?畫得像不像?畫家畫這種形象的寓意是什麼?如果都回答出來了,便認為是看懂了,如果回答不出來,便認為是看不懂。這種方法就是一種傳統的講“故事”的方法,他們對於繪畫作品的欣賞往往過多借助“文學性”的描述。那麼,用這種方法來欣賞中國畫,一般來說,工筆的、寫實的作品就容易欣賞,因為它是具體、真實,看得懂。但如果是粗放的、寫意的作品,尤其是水墨寫意的作品,就較難欣賞了,因為它不寫實,形象不具體,就看不懂,而且更無從知道作者的寓意了。當然,一般人用這種方法欣賞繪畫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為畫得像,看得明白,才容易引起聯想、產生共鳴。但是我們必須明白,一幅繪畫作品的好壞,卻不是以“像”或“不像”來衡量的。
就藝術而論,我們衡量一件繪畫作品的好壞,或我們欣賞一件繪畫作品,首先不在於它像或不像,而在於繪畫作品的主題,或者說繪畫作品中所輻射出的某種觀念、某種思想、某種情緒,能否緊緊地抓住觀賞者的心弦,能否給人以充分的藝術審美享受,並使人從中獲得某種啟迪和教育。應該說,這才是一切藝術作品的真正目的。像與不像僅僅只是作品一種達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因此像與不像就不能作為衡量作品的好壞或欣賞作品的標準。
那麼,畫家們是怎樣來看畫的呢?就國畫而言,內行人看畫一般 是看畫面的整體氣勢,用美術術語來說就是先體味其“押韻”,或者“神似”,然後再看它的筆墨趣味,構圖、著色、筆力等,最後才看它的 造型,即像不像或“形似”。內行人的這種抓“神韻”的欣賞方法當然 是抓住了實質,因為“神韻”就是一種高的藝術審美享受,常常是中國 畫家們的追求達到的目標。 當然,一般的人要從畫中去體驗到一種“神韻”卻並不是一件容 易的事,那不但需要一定的審美能力、藝術修養,也還需要具備一定 的繪畫方面的基本知識,特別是通過繪畫而訓練出來的一種“感覺”。 所以要很好地欣賞繪畫,還得具備多方面,的才能和藝術修養。 但是,如果我們從以下幾個方面去欣賞繪畫作品也許更能理解一些,有人提出,藝術的欣賞需要經過審美感知、審美理解和審美創 造三個階段,那麼從這樣三個方面去欣賞繪畫作品是很有道理的。 審美感知就是要求我們直觀地去感知審美物件,即藝術作品本身,我們可以去感知作品上畫的是什麼?畫得像或是不像。色彩是鮮明的或是灰暗的,線條是流暢的或是笨拙的,表現手法是工筆的或是寫意的等等。(總之要自己親自地平心靜氣地進行直觀的感受。第二步,在審美感知的基礎上進行審美理解。即在直觀感受的基礎上,進行理解和思考,把握作品的意味、意義和內涵,這種理解包括對作品的藝術形式和藝術技巧的理解;對作品表現的內容和表達的主題的理解,以及對作品的時代背景和時代精神的理解等等,這就需要充分調動我們的思考能力。我們可以一步一步地想下去:作品畫的內容要表現什麼?是怎樣表現的?所採用的藝術手段是否恰當?能否充分地表達出主題?同時,透過作品的畫面,猜測作者的心思:是熱情地歌頌或是辛辣地諷刺;透過畫面的氣氛,體驗畫面的情調:是深沉或是豪放,是樂觀或是悲傷。再還可以根據已有的知識結構,結合作者的身世、創作特點和所處的時代背景等進行分析。 到了這一步,藝術的審美欣賞並沒有完結,還有一個審美創造階段。就是通過審美的感知和審美的理解後,在對作品審美的基礎上進行再創造,通過自己積累的審美經驗、文化知識、生活閱歷等進行豐富的聯想、升發開去,再創造出一個新的意象來,這樣,你才真正獲得了啟迪和教育,欣賞繪畫才獲得了真正的意義。青少年朋友們不妨用這種方法去欣賞中國畫(或其他繪畫),認真試一試,看能否有所收穫。 要欣賞中國畫,掌握瞭解中國古代品評繪畫的基本原則———“六法”是很有必要的。
“六法”是南北朝時期生活在南齊時代的著名人物畫家和美術理論家謝赫提出來的,謝赫擅長肖像畫和仕女畫,據載他訓練有敏銳的觀察力和深厚的默寫功夫。但是,他在中國畫史上的地位,主要還是取決於他在理論方面的貢獻,他的著作《古畫品錄》,初步奠定了中國畫理論的完整體系,提出了品畫的藝術標準———“六法論”。“六法論”有哪些內容呢?它包括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摸寫六個方面。氣韻生動。氣韻指什麼呢?就是畫面形象的精神氣質,也就是以前東晉人物畫家顧愷之稱為的“神”。氣韻生動就是指畫面形象的精神氣質生動活潑,活靈活現,鮮明突出。也就是“形神兼備”。中國畫的要求,不僅要描繪出物件的外形,而且還要表現出它的精神。人物有精神,山水、花鳥也有精神。達到神似,就能氣韻生動。許多畫家認為,沒有氣韻的作品是不能稱之為畫的。當然,要表現出藝術形象的生動性、真實性,即氣韻,也與其他五法分不開的。氣韻生動也離不開構圖立意、筆墨技法的,因此,它和其餘五法是一個整體。其他五法同時也離不開氣韻生動,否則,也就成為缺乏靈魂的純技術性的東西。
骨法用筆。骨法原來是指人物的外形特點,後來泛指一切描繪物件的輪廓。用筆,就是中國畫特有的筆墨技法。骨法用筆總的來說,就是指怎樣用筆墨技法恰當地把物件的形狀和質感畫出來。如果我們把氣韻生動理解為“神”,那麼也就可以簡單地把骨法用筆理解為“形”了,因此,氣韻生動和骨法用筆又有著密不可分的內在聯繫。“形”的描寫借助於筆墨寫出來,而寫形又不過是手段,其目的是表現“神”,這與顧愷之的“以形寫神”的表現客體的法則是一致的。
應物象形。就是畫家在描繪物件時,要順應事物的本來面貌,用造型手段把它表現出來。也就是說,描繪事物要有一定的客觀事物作為依託,作為憑藉,不能隨意的主觀臆造。也就是客觀地反映事物,描繪物件。但是,作為藝術,也可以在尊重客觀事物的前提下進行取捨、概括、想像和誇張。這可以說是指一種創作態度和方法。隨類賦彩,則是指色彩的應用了。指根據不同的描繪物件、時間、地點,施用不同的色彩。中國畫運用色彩同西洋畫是不同的,中國畫喜歡用固有色,即物體本來的顏色,雖然也講究一定的變化,但變化較小。
經營位置,則是指構圖,經營是指構圖的設計方法,是根據畫面的需要,安排調度形象,即通過所說的謀篇佈局,來體現作品的整體效果。中國畫也是歷來重視構圖的,它要講究賓主、呼應、虛實、繁簡、疏密、藏露、參差等種種關係。
傳移摸寫,就是指寫生和臨摹,對真人真物進行寫生,對古代作品進行臨摹,這是一種學習自然和繼承傳統的學習方法。六法對於畫家和繪畫作品來說,是全面的最高的要求,一般都是很難完全達到的,各擅一節足矣。我們瞭解掌握六法,便於理解古人品評繪畫的標準和著眼點,從而客觀地對待祖國的美術遺產,以及在我們欣賞傳統的中國繪畫時,會從中獲得某種啟示。 筆墨是中國畫的術語,是指用筆和用墨的基本功以及畫面效果,它同我們前面講的作為工具的筆、墨是不一樣的。
中國畫是非常講究筆墨的,古代畫家就說過:“有筆有墨謂之畫。”也就是說只要有了筆墨,才能稱之為中國畫,沒有筆墨就不成其為中國畫,或者說有筆無墨或有墨無筆,都不能算是好畫。這說明筆墨對中國畫來說是何等的重要。對於欣賞中國畫來說,也必須懂得筆墨和看懂筆墨。
那麼,用筆和用墨是怎樣的呢?一般說,用筆就是指線條。線條是中國畫造型的基本手段,這與西洋畫是不同的,西洋畫主要依靠明暗調子,即通過光投射到對象上所產生的明暗變化來造型。中國畫主要依靠線條來造型。線條不僅用來表現物體的輪廓,也用來表現物體的質感和明暗,因此,中國畫線條的變化是很豐富的,有輕、重、緩、急、粗、細、曲、直、剛、柔、肥、瘦等種種區別,而單是中國古代畫人物衣服的褶紋,就總結出了十八種描法,稱為“十八描”,它包括:鐵絲描、橄欖描、行雲流水描、棗核描、戰筆水紋描、減筆描、柳葉描、竹葉描、混描、撅頭釘描、枯柴描、蚯蚓描、高古遊絲描、琴統描、馬蝗描、釘頭鼠尾描、曹衣描、折蘆描等等,這麼多的線的描法,真是五花八門、豐富多彩了。而且古代中國畫家們在實踐的基礎上還總結出了用筆的“五忌”、“六要”。用筆五忌是指忌刻、板、枯、弱、結;用筆六要是指一要自然有力,二要變化有聯繫,三要蒼老而滋潤,四要松靈
而凝練,五要剛柔相濟,六要巧拙互用等。這些都是畫家們的經驗之談,可作為我們品評中國畫的借鑒。
再說用墨,用墨就像用色,主要目的是表現物體的色彩、明暗等。墨雖然是黑的,但中國畫卻有“墨分五彩”或“墨分六彩”的說法,五彩是指黑、濃、淡、幹、濕,如果把白也算在內,就成為六彩。古人說“墨即是色”,濃淡水墨可代替各種色彩。用墨要有濃淡幹濕之分,只幹不濕太乾枯,只濕不幹太臃腫,濃淡幹濕結合起來,變化多,生動而才有氣韻;一般來說,用墨之法,有焦墨、積墨、破墨、擂墨之分,焦墨是一種磨傅極濃的墨,用焦墨的時候需有濃墨、淡墨在旁呼應,否則,焦墨孤立,難見筆意。積墨,就是用濃墨和淡墨連染連敷幾次,使其出現一種深厚的味道。破墨,則是先用淡墨上紙,趁濕再濃墨加上,由於宣紙的特殊性能,會變化出一種奇妙的韻味。擂墨,就是用大楷筆蘸濃墨,擰在紙上撩轉,略似魚鱗,由濃致淡,參差不齊,謂之擂墨。因此,用墨和用筆又是分不開的。
中國畫因為講究筆墨,所以評論或欣賞一幅中國畫,就要看它的筆墨功夫。一般認為,筆墨大膽、雄健、流暢、自然,給人一種力量的感覺,是好的;反之,筆墨輕贏、困弱、滯凝,則是不好的,筆墨常關係著一幅中國畫作品成敗的關鍵。
接下來我們再看一下空白。空白可以說是中國畫的一種特殊的構圖形式,這也是中國畫的又一大特點,它與西洋畫不同,西洋畫一般喜歡在畫幅上把顏色塗得滿滿的,而中國畫則不行,它喜歡在畫面中留出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樣的空白來,這些空白,有的表示天,有的表示水,有的表示雲,有的表示霧,有的可能是整個背景,使人物、花鳥或其他所描繪的主體更加突出,有的可能則什麼也不表示,是一種感覺,一種印象,或是一種精神。
許多優秀的中國畫家都是非常善於處理空白的,比如大畫家齊白石,我們看他的畫,常常能夠看出空白的節奏來:大空白,小空白,更小的空白、長形空百、方形空白、三角狀空白,沒有形狀的空白等等,似乎每一空白都有自己的特點,自己的個性,自己的韻律。空白是中國傳統繪畫中獨特的,沒有筆墨的語言,它與筆墨相互生髮,產生著神秘的魅力。要欣賞中國繪畫,對中國畫中有名的“四君子”是不可不進行瞭解和研究的。
“四君子”是指中國畫中的梅、蘭、竹、菊,中國古代繪畫,特別是花鳥畫中,有相當多的作品是以它們為題材的,它們常被文人高士用來表現清高拔俗的情趣:正直的氣節、虛心的品質和純潔的思想感情,因此,素有“君子”之稱。
我們先說梅。我們知道,梅花較耐寒,花開特別早,在早春即可怒放,它與松、竹一起被稱為“歲寒三友”,人們畫梅,主要是表現它那種不畏嚴寒、經霜傲雪的獨特個性。那麼,梅花是在什麼時候開始入畫的呢?
據畫史記載,南北朝已經有人畫梅花,到了北宋,畫梅就成了一種風氣,最有名的是仲仁和尚,他創墨梅,畫梅全不用顏色,只用水墨深淺來加以表現,據說他有一次,看到月光把梅花映照在窗紙上的影子,從中得到了啟發,便創作出用濃淡相間的水墨暈染而成的墨梅。此後,另一畫家楊補之在這種基礎上又進一步發展了這種畫法,創造出一種雙勾法來畫梅花,使梅花純潔高雅,野趣盎然。元明以來,用梅花作畫更多。元代最大的畫梅大師應該首推王冕,他自號梅花屋主,他的水墨梅畫一變宋人稀疏冷倚之習,而為繁花密蕊,給人以熱烈蓬勃向上之感。王冕的存世名作,是他的一幅《墨梅圖》,他用單純的水墨和清淡野逸的筆致,生動地傳達出了梅花的清肌傲骨,寄託了文人雅士孤高傲岸的情懷。
明清的畫梅者舉不勝舉,如劉世儒、石濤、金農、汪士慎等,從風格來看,他們大體繼承了宋人的疏冷和元人的繁密兩種畫風。 但是,要畫好梅花,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畫梅人還必須有畫梅人的品格,有人稱之為“梅氣骨”,一種高尚的情操和潔身自好的品格,正所謂:“畫梅須有梅氣骨,人與梅花一樣清。”
再看蘭花。人們畫蘭花,一般都寄託一種幽芳高潔的情操。如楚國詩人屈原就以“秋蘭兮清清,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這樣的詩句來詠蘭。但蘭花入畫則比梅花晚,大概始于唐代。到了宋朝,畫蘭花的人便多了起來,據說蘇軾就曾畫過蘭花,而且花中還夾雜有荊棘,寓意君子能容小人。南宋初,人們常以畫蘭花來表示一種宋邦淪之後不隨世浮沉的氣節,當時的趙孟堅和鄭思肖,被同稱為墨蘭大家。
元代以鄭所南畫蘭花最為著名,寓意也最為明確。據說他坐必南,以示懷念先朝,恥作元朝貳臣,他畫的蘭花,從不畫根,就像飄浮在空中的一樣,人問其原因,他回答說:“國土已被番人奪去,我豈肯著地?”因此,欣賞繪畫,也是必須瞭解歷史背景的。而清人畫蘭,則以“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最為著名的了。鄭板橋是一個注重師法自然的人,他畫過盆蘭。但尤嗜好畫“亂如蓬”的山中野蘭,為此,他曾自種蘭花數十盆,並常在三春之後將其移植到野石山陰之處,使其於來年發箭成長,觀其挺然直上之狀態,聞其濃郁純正之香味,因而得山中蘭“葉暖花酣氣候濃”的貞美實質。竹入畫,大略和蘭花相當,也始于唐代。唐代的皇帝唐玄宗、畫家王維、吳道子等都喜畫竹。據說到了五代,李夫人還創墨竹法,傳說她常夜坐床頭,見竹影婆娑映於窗上,乃循窗紙摹寫而創此法。到宋代,蘇軾發展了畫竹的方法,放棄了以前的畫家們的雙勾著色法,把枝幹、葉均用水墨來畫,深墨為葉面,淡墨為葉背。以後的元明清時代,畫竹名家輩出,只要是山水或花鳥畫家,沒有不畫竹的,而且開始強調竹的整體氣勢。不過,在眾多的畫家中,鄭板橋的畫竹也堪稱為一絕。
對於畫竹,鄭板橋曾寫下了自己的體會:“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於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並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此機也。獨畫雲乎哉!”因此,從竹子千姿百態的自然景象中得到啟示, 激發情感,經過“眼中之竹”,轉化為“胸中之竹”,借助于筆墨,揮灑成“手中之竹”即“畫中之竹”。鄭板橋的作品,存世較多,流傳也廣,自 清代以來,被世人行家所嘆服,成為“人爭寶之”的珍品。 菊花入畫則稍晚,大略始於五代,比起梅蘭竹來說,表現菊花的 作品則相對要少得多。根據畫史來看,五代徐熙、黃筌都畫過菊,宋人畫菊者極少。元代蘇明遠、柯九思也有菊的作品。明清兩代畫菊 的也不多。現有明代吳門畫派中最享盛名的畫家陳淳的一幅《菊石圖》藏於首都博物館,這是本來就較少的菊花作品中的珍品。 梅蘭竹菊入畫,豐富了美術題材,擴大了審美領域,它們不但本身富有形式美感,而且可以令人聯想起人類的品格,所以它既便于文 人們充分發揮筆墨情趣,又便於文人們借物寓意,抒發情感,因此,描寫“四君子”之風至今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