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子智鬥山匪

宋南平原先在柳窪鎮上開了一家小飯館。後來被他家鄉走出去的軍閥請到北京去當了私人廚子。誰知幹了不到兩年,軍閥被趕下了台,他也打點行裝回了老家。

  路過清風山時,他被兩個山匪給盯上了。行到僻靜處,那兩個山匪過來搶他,他奮力護住自己的包裹。那兩個山匪把他推倒在地,連踢帶打,最後把雪亮的匕首架到他的脖子上,惡狠狠地問他:“你是捨命還是舍財呀?”

  宋南平流著眼淚說:“大哥,求求你,放過我吧。我攢了兩年才攢下這麼點兒錢,是要回家娶老婆的。我不帶著錢回去,小翠就得嫁給別人呀。”

  那兩個山匪看他還不舍財,挺起匕首就要紮他。宋南平一看那兩個山匪真要討他的命,手就松了。那兩個山匪搶了包裹,逃之夭夭。宋南平抹了抹眼淚,跑到縣政府去告狀。

  那縣政府主席一聽說他是在清風山上被搶的,就搖了搖腦袋說:“清風山上的土匪,非常剽悍,幾十號人,手裡還有槍,我們去了也是送命,你就認了吧。好在還留了一條命,他們對你夠客氣的啦。”宋南平怒視著他:“那可是我娶老婆的錢,就這麼讓他們白白地搶走啦?”主席冷冷地說:“還能怎麼著?難道還要我們弟兄再為你這幾個錢去送命嗎?”

  宋南平看跟他說不出理來,也就閉了嘴巴,氣哼哼地出來,一時卻也想不出好主意。他現在身無分文,連家都回不了,且又冷又餓,天也黑了,城門已關,那是出不去了。他就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先委屈一宿,待得天光泛亮,城門一開,就急匆匆地出了城。

  宋南平直奔清風山。

  剛一上山,他就被倆巡山的小山匪發現了。小山匪過來攔住了他,問他到山上來幹什麼。宋南平氣呼呼地說:“你們搶了我娶老婆的錢,我得要回去。”那兩個小山匪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然後就“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他們就往山下趕他。宋南平不走。兩個小山匪就生氣了,蒙上他的眼睛,把他帶到了匪巢裡。

  匪巢是在一個破廟裡。匪首黑老三聽到小山匪的稟報,也覺得新鮮,湊過來看。扯掉了蒙著眼睛的黑布,黑老三凝神看他,看他也不像是有病的人,就問他:“你上山來,是找死的吧?”宋南平說:“我不找死。可你的弟兄搶走了我娶老婆的錢,回家娶不到她,她就該嫁給別人了,我得難受死。請你替我想一想,把錢還給我吧。”

  黑老三搖晃著腦袋說:“進了我們腰包的錢,哪有還回去的道理?我們是搶,又不是跟你借!趁著我還不想見血,你快滾吧!”小山匪們過來要蒙他的眼睛,宋南平忽然說:“慢著!大哥,我能不能給你們幹活兒把錢掙出來啊?”

  黑老三笑著問他:“到土匪窩裡掙錢,新鮮啊。你會幹什麼活兒啊?”宋南平說:“我是廚子。國民政府柳次長,您知道吧?我是他的私人廚師。”黑老三一聽說他是柳次長的私人廚師,頓時睜大了眼睛。他們在山上吃飯純粹是糊弄肚子,哪敢奢望吃好的啊?現在聽說有個好廚子,想到那些噴噴香的飯菜,立時就饞得流口水。黑老三忙說:“你給咱做兩道菜,要真做好了,我就留下你。”

  兩個小山匪把宋南平帶到廚房裡,宋南平就根據現有的菜蔬,大展身手,很快就做出了幾道菜。果然是名廚,身手就是不凡,菜還是原來的菜,油還是原來的油,火還是原來的火,作料也還是原先那些作料,但宋南平一炒出來,那味道可就變了,色香味俱全,火候掌握得更是爐火純青。菜剛一出鍋,那兩個小山匪就饞得直吞口水,黑老三在外面聞到了香味兒,大聲喊道:“你們兩個小子不許偷吃啊,快給我端上來!”

  這一嘗,就放不下筷子了,一氣兒就把一盤子菜吃了個精光。他抬起頭來,看到幾個山匪正鼓著眼睛望著他,他忙著放下筷子,叫過了宋南平,問他:“你就留下來給咱爺們兒做飯吧。那個次長給你多少工錢?”

  宋南平忙說:“每個月六塊鋼洋。”

  黑老三一揮手說:“我也給你那個數兒。都需要買什麼,你列個單子,我讓人下去搞。你好好給咱弟兄們做,做好了我還會獎勵你。”宋南平忙答應了,下去就開始列單子。

  宋南平就此留在了山上。

  但黑老三也是個精細的人,處處提防著他,怕他在菜裡下手腳,不讓他下山,他做飯菜用的材料都是他開了單子再派山匪買上來。但宋南平根本就是想做活掙錢的,一門心思給他們做好飯菜,只想著得到他的工錢,早一天攢夠了娶老婆的錢,好下山。他一門心思只管做飯,倒也吃得香睡得著,幾個月下來,倒長胖了。

  暑去秋來,眼看著天就要冷了。宋南平給黑老三建議,多買些白菜和肉儲存著,準備過冬。黑老三在做飯上早就對宋南平言聽計從,想了想,還是人家廚子想得周到,忙著應了,吩咐山匪們,準備多搞些白菜和肉。小山匪們忙著應了。

  他們做的是無本生意。這要儲存過冬的菜和肉,也都是不肯掏錢的。宋南平說出個數目來,那些小山匪們看看小搶小鬧不成了,就圖謀搶兩標大的。

  幾天以後,小山匪們就把肉和菜都搞到山上來了。肉是上好的肥豬肉,菜是青口大白菜。宋南平這就忙乎開了。他先把豬肉分割了掛到繩子上做起了臘肉,又根據白菜的用途做了不同的儲存方式,有的晾乾,有的用大缸醃起了酸菜。黑老三看他往大缸裡放白菜,很新奇,就問他這是做什麼。宋南平狡黠地笑著問他:“大哥,你知道小弟最拿手的是什麼嗎?”

  黑老三搖了搖頭。

  宋南平指著那些白菜說:“我能用這些白菜做出一桌白菜宴來。”黑老三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光用白菜啊?”宋南平點了點頭。黑老三馬上來了興趣:“都有什麼做法呀?我原先就知道白菜燉粉條和涼拌白菜心兒。”宋南平指著那些大缸說:“再過幾天,這些菜醃酸了,就能吃了,到時候我給您做一桌。”黑老三忙著點了點頭。

  過了幾天,宋南平看那些菜的成色差不多了,還真就用一色的白菜給山匪們做出了幾桌宴席。十幾道菜,竟沒有一道重樣的。山匪們一個個驚得張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特別是那道酸菜白肉,酸裡透著香,香裡透著爽,很快就被山匪們搶光了。黑老三拍著宋南平的肩膀,給他豎起了大拇指:“兄弟,你讓咱開了眼。你牛,你真牛啊。”

  宋南平看黑老三喝得挺高興,就對他說:“大哥,我想跟你告個假。我得回老家一趟,把老婆娶家去,要不,我這心裡老是不踏實啊。”黑老三笑著說:“回去吧,回去吧。不過,在你走之前,可得把你的手藝傳下來。”宋南平點著頭說:“好說。”

  宋南平挑選了兩個喜歡做飯菜的山匪當徒弟,把自己的手藝全都傳授給了他們。沒過幾天,他們做出的飯菜就有模有樣了。宋南平領了自己的工錢,辭別了黑老三,下山回家,娶他的老婆小翠去了。

  一個月後,宋南平又回到了清風縣。他找到縣主席,對他說:“你帶人上山去抓山匪吧。那些人吃壞了肚子,現今就剩下半條命了,你帶人上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他們全都抓住。”縣主席不覺一怔。宋南平看他還在猶豫,就讓他到藥鋪去打聽打聽,看那些山匪最近是不是常到他那裡買止瀉藥。主席馬上派人去問,果然如此。他早就被山匪們搞得焦頭爛額,只怕官位不保,現在機會擺在眼前,他也就不再猶豫了,整頓了人馬,趕緊上山清匪。

  果然,那些山匪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很快就被悉數擒獲。縣主席興奮異常,要重賞宋南平。宋南平說他只要三十二塊鋼洋。主席愕然地望著他:“怎麼只要三十二塊鋼洋啊?”宋南平說:“這是他們搶走的我那娶老婆的錢,我當然要要回來。”

  他接過三十二塊鋼洋,走出了縣政府,向他老婆小翠高高興興地走過去。小翠迎上來,見他討回了錢,就笑了:“你還真算准了。”宋南平得意地笑著說:“一個廚子就得有那本事,想把菜做壞了就能做壞了,想讓它啥時壞它啥時就得壞。要沒這本事,那就別叫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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