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媽買菜
薛大媽家附近有個大菜場,裡面的攤位都是有棚子的,冬天吹不著,夏天曬不著。大菜場外面還有一個露天菜市場, 地面坑窪不平,據說這一帶早晚要拆遷,也就沒人管了。那些沒錢在大菜場裡租攤位的小販,還有來城裡賣自家蔬菜瓜果的農民,便在這路的兩邊擺起了菜攤。這裡的菜價要比大菜場裡便宜多了。那些有錢的不在乎這點兒小錢,就去大菜場裡買菜,而那些沒錢的人家,往往都來這露天菜市場。
薛大媽家裡現在還算富裕,不過她從年輕時節儉慣了,現在她依然是去露天菜市場買菜,而且總買那些進城農民的菜,因為他們賣的是自家的蔬菜,價錢便宜菜又新鮮。薛大媽買菜有經驗,那些蹲在路邊賣菜的,誰是“原創”誰是二手,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天一早,薛大媽推著小車來到路邊菜市場,老遠地看見一個農村漢子拉著一輛平板車,一個小女孩跟在旁邊。小女孩一轉臉看見薛大媽,便拉了拉漢子,跟漢子說了些什麼,漢子便把車停在路邊。等薛大媽走到近前,小女孩已轉過臉去,朝別處看了。那漢子向薛大媽道:“大娘,買土豆吧,才從窖裡起出來的。”
平板車上裝了滿滿一車的土豆,那土豆的確很新鮮,還沾著細細的沙土。可薛大媽年三十那天買了一堆的土豆,全家人吃了一個多月,吃土豆吃膩了,可買可不買。她只是隨口問了問價,誰知漢子竟只要五毛錢一斤。薛大媽大吃一驚,整個市場的土豆都要到兩塊錢,最便宜的也要一塊五六,這漢子是咋啦?
薛大媽急忙沖漢子擺擺手,壓低聲音道:“你是新來的吧?”漢子點點頭,薛大媽說:“你新來乍到,不知道行情,像你這樣好的土豆,都賣到兩塊多錢,快別按這個價賣了,看你大老遠的拉來,還帶個孩子,不容易。”
沒想到那漢子說:“大娘,俺知道價,這土豆是俺自家種的,夠本就行,俺還有事,想早賣完早走,你要看便宜,就按這個價多買點吧,土豆能放。”
薛大媽一聽,才知道人家是有意賤賣的,便說:“那你賣得也太便宜了,這樣吧,我買你十斤,按一塊錢一斤給你。”
薛大媽叫漢子給她稱了十斤土豆放到小推車上,拿出十塊錢給漢子,漢子非得要找她五塊錢,薛大媽不要,可漢子說什麼也不願意,抓著小推車不叫大媽走:“大娘,你這麼好心,俺都想白送你,說五毛就五毛,俺一分錢也不多要。”
薛大媽看漢子態度堅決,只好收下了找的錢。
當薛大媽買好土豆,推著小車往回走的時候,迎面遇上幾個鄰居來買菜,一個鄰居問薛大媽:“薛嬸來得好早,土豆多少錢一斤?”薛大媽道:“你們快去買吧,這麼好的土豆才要五毛錢。”鄰居們一聽,再看土豆,都不相信,薛大媽解釋說:“人家有事,著急走,那不,就在那兒。”
鄰居們朝薛大媽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了那個賣土豆的漢子,隨即蜂擁而去。等她們趕到跟前,一問價,漢子竟把價錢漲到了一塊五。他們不願意了,有個人說:“你剛才不還賣五毛嗎?怎麼見風就漲,是不是看買的人多了!”漢子不承認,說他從沒賣過五毛錢的價。他們便指著就要消失在市場盡頭的薛大媽說:“就是那個老太太叫我們來買的,我們是鄰居,她說你有事等走。”
漢子只好承認說:“我只按五毛錢的價賣給了那個大娘一份兒。”有人說:“那不行,賣她就得賣我們。”漢子不願意,圍著他的人便吵了起來,小女孩嚇得直往漢子身後躲。漢子突然大聲道:“跟你們實話說了吧,俺不光想便宜賣給那個大娘,要不是怕她不願意,俺都想不要她的錢。”
眾人愣住了,有的問:“為啥?”有的問:“她是你親戚?”
漢子搖搖頭:“不是,可俺認得她。”接著漢子說了事情的原委。
年三十那天,漢子帶著老婆孩子來城裡賣菜,本想早點賣完再買點年貨回去過年,誰知快到中午了,還有一堆土豆沒賣完。那天天很冷,天上還不時落下零星雪花。過年了,很少有人買土豆,漢子本不想再等下去了,可又不想把土豆再拉回去,正猶豫著,突然老婆肚子痛起來,痛得直冒冷汗,漢子只好拉老婆去醫院,叫女兒在這守著土豆等他回來。走的時候,他告訴孩子,要是有人願意都買完,就便宜一半價錢賣給他。他送老婆走後,薛大媽剛好來到菜市場,她是做菜時突然發現沒有薑了,出來買薑的。她看一個小女孩在寒風裡守著一堆土豆,就問:“你家大人呢?大冷天的,不叫你回家過年,怎麼在這兒賣菜?”
小女孩仰起臉說,爸媽都去了醫院,隨後道:“奶奶,這些土豆你都買了吧,便宜給你,等我媽媽看完病,俺好跟爸媽回家過年。”薛大媽一聽這話,心裡一酸,說:“唉,大過年的,誰還買這個……你等著,我回去推小車來。”
薛大媽推來小車把土豆都買走了,並且按原價付錢給小女孩。當漢子帶老婆回來時,女兒說起了這事,漢子的老婆感動地說:“這個大娘我知道,每回她買我的菜,不光揀好的,還揀孬的,她說:‘好孬搭配吧,好的都賣光了,孬的咋賣?’真是個好人!”
那漢子說到這裡,眼睛裡竟然有亮晶晶的東西一閃一閃,他接著說:“你們說這樣的好人,俺該不該報答她,俺是想給她菜怕她不要,才編瞎話說急著走,要了她五毛錢一斤。”
眾人聽罷都無語了,隨後紛紛稱讚漢子有情有義。大家說,就按一塊五的價格買土豆。那漢子道:“既然你們都是大娘的街坊鄰居,俺也就按五毛的價賣給你們一回!”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肯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