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了夫人又折兵

 解放前,北平有這麼一位胡同串子是南城有名的人物。他出名可不是因為助人為樂、見義勇為,而是因為欺行霸市,好勇鬥狠。他雖不像武二郎那樣能打死老虎,可也能把人打得看大夫,幸虧他是家裡的獨苗,否則誰家的姑娘也不敢嫁給他哥。

  胡同串子家附近的幾條胡同都留下過胡同串子罄竹難書的劣跡,附近的弱勢群體一看見他那雙鷂子眼,就知道自己又要倒楣了。

  解放後,胡同串子一看天橋四霸天都崴了泥,自己也不敢亂刺毛了。胡同串子滿世界央告才得了一個環衛工人的差事。

  有這麼一天的晚半晌兒,胡同串子正為人民服務呢,忽然,他聽見不遠處有美妙的音樂聲響起來。胡同串子走近一瞧,原來是個盲人音樂家在拉手風琴,這位盲人音樂家長得可比《二泉映月》的作者——阿炳養眼。

  盲人音樂家不疾不徐地操控著風箱,只不過有時六度音蒙不准,如果盲人音樂家能看得見的話,必定是個數一數二的聖手。

  胡同串子在東交民巷見過手風琴這洋樂器,知道在當鋪當比二胡值錢。他想搶過來後賣了,可瞎子有嘴,萬一把民警招來,拔出蘿蔔帶出泥,自己的飯碗肯定砸了。

  盲人音樂家跟前有一灰不拉嘰的小瓷罐子。胡同串子湊過身一瞧,裡面一分錢也沒有,心想,一樣是撂地,玩音樂的還就沒有說相聲的能掙錢。胡同串子倆鷂子眼珠一打轉,他越瞅盲人音樂家的罐子越像值錢的物件兒。胡同串子雖不是古玩專家,但也是吃過見過的主兒,在天橋、琉璃廠橫行霸道這麼些年,多少也能看出什麼值錢,什麼不值錢。質真若渝,和氏璧不就這麼出的名嗎? 胡同串子琢磨盲人音樂家一定是富不過三代的敗家子,這罐子肯定是寶貝,胡同串子越想越興奮。

  胡同串子想把罐子順過來,可俗話說,盲精啞毒,胡同串子深知盲人聽覺靈敏,他只好跟盲人音樂家套瓷兒分散其注意力。

  胡同串子跟盲人藝術家搭話:“老哥,您這琴拉得一鳥入林壓百音啊。民國時,您也是有身份的人吧?”

  盲人藝術家臉上放著光:“那敢情,咱是留過洋的。”

  胡同串子問:“您何不把琴賣了,賣琴總比賣藝強吧。”

  盲人藝術家:“小夥子,凡是讀過書的人都明白什麼叫殺雞取卵,你會寫字嗎?”

  “會,上過高小。”趁說話這功夫,胡同串子把盲人音樂家的罐子順走了。

  胡同串子在護城河裡給罐子徹徹底底地洗了個澡,洗得鋥亮。沒跑了,這是值錢的物件!胡同串子樂得哈喇子流了一地。胡同串子怕打碎了罐子,便把它放在了大衣兜裡。

  為了慶祝撿這麼大一漏兒,胡同串子來到一家二葷鋪子開牙。要說這家二葷鋪子名頭雖沒有京城八大樓響,可實力並不遜色。據傳,這家二葷鋪子的老掌勺前清的時候伺候過皇帝他爸爸——醇親王。

  二葷鋪子裡比火車站還熱鬧,胡同串子看著這些人自言自語:“這要擱解放前,你們哪兒有機會跟我一塊兒用膳啊。”胡同串子點了幾個菜,要了壺酒,邊吃喝邊暢想,這罐子要是賣了夠我買兩個匣子的,買就買倆,一個匣子聽相聲,另一個聽評書。

  胡同串子想了半個鐘頭了,納悶這菜怎麼還不上呢。他問跑堂的:“同志,我這菜您是不是再催催啊?”

  滿臉是汗的跑堂說:“您稍繃繃,哥們兒是公公小叔子一人兼,分身乏術啊。一會兒,給您問……哎,同志,那是女廁所。”

  胡同串子一聽這話只能等著吧,誰讓現在解放了呢。胡同串子感覺屋裡有點熱,便把大衣脫了放椅背上了。放的時候,他看見跑堂的正給比他晚來的幾個外國人上菜。胡同串子這叫一個氣啊,他走到外國人那桌,詰問跑堂的:“我點的菜和這幾個外國人一樣,外國人比我來得晚,為什麼先給他們上,不給我上?”

  跑堂的說:“這幾位不是美國紙老虎,是蘇聯專家,咱們的親人老大哥。”

  “什麼老大哥啊!你拿他當哥,他拿你當麥淇淋。”胡同串子一氣之下把蘇聯人的菜給掫了。

  甭管是拿破崙,還是希特勒,蘇俄向來不怵茬兒。一個禿頂的蘇聯人一拳打在胡同串子的臉上,胡同串子哪兒吃過這虧啊……

  因在公共場所打蘇聯人,胡同串子被判了三年。胡同串子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只惦記落在二葷鋪子的大衣,大衣不值錢,值錢的是大衣兜裡的瓷罐。放出來以後,胡同串子直奔二葷鋪子,到那兒一看,二葷鋪子那地兒改澡堂子了。胡同串子向澡堂子的人打聽裝瓷罐的大衣,可大家都把他當成瘋子。胡同串子又一氣之下把澡堂子的玻璃砸了,這一砸又進去了……

  世事如棋局局新。年近古稀的胡同串子拿著遙控器,恣意地在各個俊男美女主持的電視節目中遊弋。

  “這個瓷罐現在值二十萬……”胡同串子被索然無味的電視節目快哄著時,電視裡的這個聲音又讓他睜大了眼睛,是《天下收藏》!胡同串子越瞅電視裡的瓷罐越像自己年輕時順來的那個。

  “賠了夫人又折兵!”胡同串子“啪”地先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然後把遙控器狠狠摔向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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