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鏡

明武宗朱厚照在位時,貪圖享樂,荒廢朝政,於正德十六年病死於“豹房”。可是有誰知道,朱厚照其實是被人謀殺致死的。

傳說當時在皖南宣城敬亭山腳下的楊柳村,有一個名叫俞歸水的窮書生,長得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且才華橫溢,滿腹經綸,但不知是怎麼回事,他多次參加京城會試,總是名落孫山。蹉跎數載,幾經挫折,他心灰意冷,再也無意於功名,只一意恣情於山水。

有一年春天,俞歸水在朋友的邀請下,來到杭州西子湖畔遊玩,經過白公堤時,驀地聽見不遠處傳來一片呼救聲。他循聲跑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年輕姑娘尋短見跳湖,幾個遊客正站在那兒呼救。他見此情景,奮不顧身地躍到水裡,將那姑娘救上岸來。一問情由,才知姑娘名叫鹿紅煙,因父母早亡,從小靠行乞為生。那日,她行至玉凰山腳下,竟遭幾個歹徒淩辱,羞憤之下,想到了死。俞歸水得知她的身世後,很同情她,就將她認做義妹,帶回家中。沒過多久,俞歸水在幾個朋友的撮合下,和鹿紅煙結成了夫妻。

一晃過去了十多年,鹿紅煙給俞歸水生下了兩男一女,雖然日子過得拮据,夫妻二人卻十分恩愛,苦中有樂,出門進門,形影不離。

誰也想不到,就在這當口,鹿紅煙突然跟丈夫說夫妻的緣分已盡,她要削髮為尼,皈依佛門,潛心修佛。

俞歸水聽了大驚失色,問:“娘子,你為何有這種想法?是為夫待你不好嗎?”

鹿紅煙說:“你我夫妻相敬如賓,恩愛有加,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俞歸水問:“那你是不是嫌嫁了我這個窮書生,日子過得窩囊?”

鹿紅煙笑著說:“佛門青燈,更是清苦,我豈有這等不義之想?”

俞歸水越發摸不著頭腦了:“那娘子為什麼棄我與孩子不顧,一心向佛呢?”

任憑俞歸水怎麼追問,鹿紅煙似有難言之隱,就是閉口不答。眼見得愛妻向佛之心已決,俞歸水只得不再阻攔。幾天後,他和孩子含淚將鹿紅煙送到山上一個尼姑庵做了尼姑。至此,夫妻雖近在咫尺,卻因佛門深重,恰似遠隔天涯海角,二人很少有來往。

鹿紅煙自皈依佛門後,果真是心無旁騖,與世隔絕,成天面對觀音菩薩的佛像,誠心拜佛。

這一年夏天,鹿紅煙突然派人捎信給俞歸水,說她今夜要在佛堂坐化,明日午時尼姑庵將要火化她的屍體,到時候讓他一定要去取她的骨灰,她有一樣至寶要送給他。俞歸水和孩子們看了她的信,不禁痛哭失聲。

次日午時,俞歸水和孩子們趕到了尼姑庵,果然看見尼姑庵前烈火熊熊,鹿紅煙的屍體正架在中間,一旁圍坐著幾個尼姑,口中唱誦著佛經。見此情景,俞歸水真是肝膽俱裂。太陽偏西時分,大火才熄滅,鹿紅煙的屍體化作了一堆灰燼。俞歸水含悲忍痛領著孩子走上前,分撿骨灰。

俞歸水在取骨灰的當口,突然發現鹿紅煙的心臟居然沒有燒化。他不由得奇怪,揭開一看,竟從心臟中取出一物:那東西呈圓形,香氣四溢,正面光滑油亮,略帶土黃色,背面略粗,帶青灰色,直徑二寸半左右,觀其全貌猶如一面小圓鏡。更令人稱奇的是,正中間有一尊觀音菩薩像,趺坐在蓮花之上。俞歸水怎麼也弄不明白,在妻子的心臟中,如何藏著這樣一個東西。

一個自稱法號為清淨的老尼姑走過來,告訴俞歸水,此物名為“心鏡”,只有佛法修煉到最高境界的人,才能在心臟中生成這樣的東西。俞歸水這才恍然大悟,心想,妻子生前所說的至寶,大概就是這塊心鏡了。難道妻子一心向佛,就是為了煉成這塊心鏡嗎?

此時,清淨從懷中掏出兩封信交給俞歸水,說這兩封信是鹿紅煙生前交給她的,並叮囑在鹿紅煙圓寂後由她代轉給俞歸水。她還說:“紅煙生前還再三交待老尼,用紅皮信封裝的信是寫給你看的,那封用黑皮信封裝的信,你千萬不要拆開看,你只將那封信連同她的骨灰盒一併埋於地下就行了!”俞歸水聽了連連點頭,心裡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處理完妻子的後事,俞歸水趕緊拆開那個紅皮信封。鹿紅煙在信裡告訴他,她所煉成的那塊心鏡是世上罕見的奇寶,如果加蓮花和清水,用文火煮上七七四十九天,濾幹後佩戴在身上,能起到延年益壽、返老還童的神效。不過,心鏡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佩戴的,福薄的人佩戴了心鏡,不但不能起到任何作用,相反會給身體帶來傷害,只有大富大貴的人才能佩戴。她要俞歸水將這心鏡獻給當今皇上,如果皇上給他賞銀,就收下來,假如給他封官,切莫要。得了賞銀,立即帶著孩子遠走高飛,找個地方藏起來……在信末,鹿紅煙告訴了俞歸水一個藏身之處,並一再叮囑,要他一定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否則,她死不瞑目。

看完這封信,俞歸水如墜五里霧中,但他還是按照妻子的吩咐去做了:從荷塘中采來蓮花,加上清水,將心鏡放進去,用文火煮了起來。四十九天過後,他從鍋中取出心鏡,濾淨了水,用一方錦盒收藏起來。

幾天後,俞歸水帶著那方錦盒趕到京城。幾經周折,他終於在養心殿見到了朱厚照。朱厚照看到心鏡,又聽俞歸水說了它的來歷和種種神奇功效後,大為驚奇,當即要給俞歸水封官,俞歸水堅辭不要。朱厚照便賞了他萬兩黃金。俞歸水得了賞金,回到家裡,立刻帶著兒女,離開了宣城。

朱厚照得到心鏡後,自以為得到了長生不老方,欣喜若狂,成天將心鏡佩戴在身上。誰知樂極生悲,時間不長,他竟渾身奇癢難忍,全身上下生滿了紅斑點。一眾太醫竟驗不出症出何病。一個月後,從頭頂到腳底,都潰爛流膿,疼得他沒日沒夜地鬼哭狼嚎。不久,這個歷史上有名的一代昏君,終於放了個挺屍屁,兩腿一伸,一命歸西了。

皇宮內請來了一幫僧人,給朱厚照做道場超度。其中一個老僧一見朱厚照的屍體,驚呼起來,竟說他是中毒而亡的,而毒源正是來自於那塊奇特的心鏡。

皇太后聽說了這件事,勃然大怒,派錦衣衛快馬加鞭趕到宣城,捉拿俞歸水全家,可哪還有俞歸水的人影?找不到犯人,錦衣衛擔心回去交不了差,就掘了鹿紅煙的墳墓,從棺材裡找到了那封黑皮信。他們將信拆開一看,一個個嚇得呆若木雞,面如土色!

原來,鹿紅煙的名字是假的,她在跳西子湖自殺時被俞歸水救後,對他說了假話。她真名叫路小紅,是西子湖畔玉凰山腳下的一個酒家女。她父母只有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平時把她疼得就像心肝寶貝似的,當她是男孩子一般看待,送她進學堂讀書,讀了趙錢孫李,念了天地玄黃。回家時,母親又教她學琴棋書畫,忙裡偷閒,她還跟父親學得一手精湛的烹飪絕技。

有一次,一個日本商人來杭州,路過這兒,一眼便喜歡上了路小紅,認她做了義女,教她學會了流行在日本的“醉鴛鴦”舞。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那一年春天,正值江南草長鶯飛時節,朱厚照聽說蘇杭自古出美女,便身著便衣,帶了幾個侍衛,遊蕩到了杭州。一天,朱厚照來到玉凰山腳下,正好口渴,見路邊有一家酒店,帶人闖了進去,一眼發現站在櫃檯邊的路小紅唇紅齒白,不由得淫心勃發,就動手動腳調戲起來。路小紅的父母連忙阻攔,被那幾個惡狼一般的侍衛當場打死,朱厚照趁機將路小紅按倒在地,光天化日之下,將她姦污了。

事後,路小紅得知姦污她的人竟是當今皇上,眼看父母慘遭殺害,大仇難報,一時間,她不由得生出絕念,想投湖自絕于人世,不料卻被俞歸水救了。自從嫁給俞歸水後,她心裡一直未忘記父母之仇。可她也知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想要尋朱厚照替父母報仇,勢比登天還難。可她又豈肯甘心就這麼算了呢?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她聽說敬亭山來了一個名為清淨的老尼,佛法深厚,能助人拜佛煉成心鏡。這種心鏡有一種奇香,常人佩戴在身上有延年益壽的功效,但如果和蓮花放在一起,加上清水煮上七七四十九天,就會成為世上最厲害的毒物,佩戴在人的身上,一年半載,就能致人於死地。路小紅聽說過,那昏君朱厚照好玩且好色,怕死得要命,四處尋訪長生不老之藥,她頓時靈機一動,一個既可以報答俞歸水的救命之恩又可以替父母報仇雪恨的計畫,在她的頭腦裡形成了。

就這樣,路小紅不顧丈夫和孩子們的百般阻撓,堅持遁入空門,拜清淨為師,煉成了心鏡,借俞歸水之手,報了大仇。

俞歸水得了萬兩賞金後,帶著孩子,按照路小紅在那封信中的指點,東渡去了海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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