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莢有毒

王奶奶每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菜園子裡的蔬菜澆水,這天她拿起水瓢來到菜地,一抬眼,愣住了:昨天還掛在架子上頭青油油的豆莢,全部沒有了!王奶奶嚇了一跳,扔了水瓢,關上門,顫顫巍巍地往鎮上跑去。

  王奶奶是個孤寡老人,她知道豆莢是誰摘的。隔壁的小山子在鎮上讀初三,他每次都幫王奶奶將菜園子裡的菜帶到鎮上去賣,然後用這些錢給老人帶一些肉、豆腐之類的回來。小山子是個好孩子,不是王奶奶不相信他,是因為這豆莢昨天才噴灑過農藥!昨天王奶奶在菜園子裡除草,看見豆莢長得很飽滿,於是不打算拿去賣了,想留下來做種子,細看這豆莢上有些蟲子,她便拿藥來噴,哪知忘了告訴小山子,剛噴過農藥的菜,吃下去鬧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啊!

  王奶奶家離鎮上二十多裡,全是山路,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去鎮上了,她大口地喘著粗氣,想跑又跑不動,她只能努力不讓自己停下來,心想,一定要在中午飯之前找到買主。

  等王奶奶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了。王奶奶在操場上找到了小山子,他一臉的驚訝,問:“王奶奶,您怎麼上這兒來了?”王奶奶氣喘吁吁地,說:“小山子,豆……豆莢賣給誰了?”小山子笑了,從包裡掏出錢來,說:“我今天走得早,見您還在睡覺,就自己摘了,全被我們隔壁村的王剛叔叔買了。”

  王奶奶顧不上接錢,轉身就往回跑,留下小山子在操場上發愣。

  王奶奶終於趕到王剛家了,家門大開著,可是裡面沒人。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腦子裡翻騰,她趕緊問了問王剛的鄰居,鄰居說:“王剛背著老婆上醫院去了,具體生了什麼病,不清楚。”

  王奶奶聽完這話,一屁股坐在地上,吧嗒吧嗒掉眼淚。鄰居問她怎麼了,她不答話,坐了一會兒,擦乾眼淚回到家裡,將藏在穀倉裡的一個塑膠口袋找出來,袋子裡是她老人家一輩子的積蓄——以後拿來辦後事的五千塊錢。王奶奶帶上這些錢,又往鎮上的醫院跑。

  到醫院門口,王剛果然蹲在那裡,抱著腦袋一言不發。王奶奶硬著頭皮走上去,問:“剛子,你媳婦中毒深不深?”王剛抬頭看了王奶奶一眼,眼圈一下子紅了,用牙齒咬著嘴唇不說話。王奶奶蹲下來,將錢遞上去,說:“剛子,是大娘對不起你,我的豆莢有毒,沒告訴小山子,你媳婦這事怨我,不怨小山子,你別告訴他,省得孩子內疚。還有,這錢先拿去給你媳婦治病,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救活她,錢不夠我再去借!”

  王剛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剛好這時醫生過來,催他:“病人家屬趕快去繳費吧!”王剛站起來,拿著錢繳費去了。

  兩人在門外等了一陣,醫生終於出來了,說病人沒有什麼大礙了。王剛舒了一口氣,王奶奶更是舒了一口氣。王剛轉身朝王奶奶說:“大娘,您回去吧,既然我媳婦沒事,這事就這樣算了,以後我不但不會跟小山子說,對誰我都不會提起,您也別說。”王奶奶想進去看看王剛媳婦,可是王剛轉身進了病房,將門關上了。

  過後的幾天,王奶奶聽說王剛媳婦出院了,她拿上雞蛋去王剛家看病人,但走到村口就碰上了王剛,王剛著急地說:“大娘,您別來了,現在我媳婦哪裡還敢吃您送的東西啊!”王奶奶想想,歎口氣,又回去了。回去後她發誓,以後不管什麼菜,都不噴農藥了。

  小山子還是很快樂地來看王奶奶,陪她說話,甚至在王奶奶身邊待的時間更多了。他帶回來的肉、豆腐沒見少,菜錢卻原來越多了,他興奮地告訴王奶奶,菜漲價了。王奶奶將這些錢收起來,重新往穀倉裡塞,她現在有兩個希望,一是王剛一家能夠原諒自己,二是努力種菜,重新攢夠棺材本。

  轉眼小山子到縣城上重點高中去了,也沒個人幫王奶奶帶東西,沒人陪她說話。王奶奶這天正坐在太陽底下打瞌睡,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在吆喝:“賣豆腐!賣豆腐囉!”王奶奶進屋想拿盤去買塊豆腐,卻發現自己家門口有個袋子,袋子裡放了四四方方的一塊豆腐,還有些肉末。王奶奶奇怪了,這是誰放的?

  接下來,怪事接二連三地發生,王奶奶經常在家門口或者院子裡的樹枝上發現裝有食品的袋子。除了肉和豆腐,有時候是涼粉,有時候是蛋糕,都是軟和的東西,適合老年人吃。王奶奶問了問小山子的媽媽,她說小山子一個月才回來一次,肯定不是小山子。那會是誰呢?

  王奶奶決定弄個清楚。這天天還沒亮她就端了個板凳坐到門後,門關著,但透過門縫可以看見院子裡的一切。七點多,一個挑著擔子的男人來到王奶奶的院子裡,拿出一個袋子掛在了門把手上,然後大步走了,不多久,王奶奶就聽見了那人在遠處的吆喝聲:“賣豆腐!賣豆腐囉!”

  是他!王奶奶的眼睛濕潤了,去菜園裡摘了最好的蔬菜,朝隔壁村子走去。

  一轉眼,王奶奶就到了王剛家。王剛媳婦正在做早飯,看見王奶奶,熱情地請她坐,並盛了一碗荷包蛋給她吃。王奶奶拉著她的手,說:“你收下這些菜,就證明原諒我了,大娘對不起你啊!”王剛媳婦一臉吃驚,說:“大娘,您這是怎麼啦?您哪裡對不起我了?”王奶奶說:“剛子連你也沒告訴嗎?大半年前你中毒住院的事,怪我呀!”說到中毒,王剛媳婦臉紅了,說:“大娘,別提那事了,是我不對,幹嗎要尋死覓活的,不過呀,經過那事以後,我們家剛子還真懂事了,完全變了一個人!”

  王奶奶吃驚不小,說:“你故意尋死的?你怎麼知道豆莢上有毒?”王剛媳婦一臉疑惑地問:“什麼豆莢?我喝的是農藥呀。”

  原來這王剛不務正業,經常到鎮上賭博,整夜整夜不回家。那天他輸紅了眼,一心想撈本,回家將準備買彩電的錢全部拿走,又賭了一個晚上,天亮了,錢輸得所剩無幾了。王剛摸著口袋裡僅剩的幾十塊錢,看見小山子正在街上賣豆莢,就苦笑著用這些錢全部買豆莢了。回到家,媳婦就沉著臉問錢是不是又拿去賭了,剛子沉默了半天,最後如實說了,說完後覺得沒臉,拿著鋤頭下地了。沒想到還沒出家門呢,媳婦拿起毒藥就在他面前喝了下去,幸虧及時送到了醫院。

  剛子媳婦說,從那以後,剛子再也不賭了,在家自己磨豆腐,逢集到集市上賣,閑天就挑著擔子走鄉串戶叫賣,生意還不錯。王奶奶聽完剛子媳婦的話,覺得自己心裡的石頭一下子放下了。

  這天晚上,王奶奶睡了一個香甜的覺。早上起來,她打開門,看見王剛坐在自家石階上抽煙。王剛看見王奶奶,趕忙走上去,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百元鈔票來,說:“大娘,您打我罵我都好,上次我確實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才動了歪腦筋。您在醫院給我墊付的錢,我本來打算攢夠了悄悄還您,現在先還您五百吧!”王奶奶哈哈一笑,問王剛小山子以前帶的東西是不是他買的,王剛點頭說是,又問家門口這些東西是不是他送的,王剛又點頭。王奶奶說:“這不就得了?咱們誰也不欠誰!不過啊,小山子走了我很孤獨,你不嫌棄,我可以去你家幫你磨豆腐。”王剛點點頭,說:“好!那以後您老人家的吃穿,包在我身上,您救了我媳婦一命,您就是我親娘,我會像對待親娘一樣待您,百年之後,我會披麻戴孝送您上山!”王奶奶點了點頭,眼裡全是淚花。

  王剛下了臺階,挑上擔子,大步地走了,一邊走,一邊大聲而歡快地喊著:“賣豆腐!賣豆腐嘍!”

上一篇:老擰尋車
下一篇:黃才驅鬼

民俗

更多
周公解夢

聯繫我們


漢典黄曆:


漢典交流群:漢典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