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酒

 無憂穀

  西南邊陲的深山之中有一個幽谷,終年為雲霧籠罩。穀中人家喜歡用自家種植的高粱釀酒。每當酒釀成時,整個山谷都會被酣醇的酒香彌漫。人們只要聞到酒香,就會把所有的煩惱全都忘卻,因此人們把這種酒叫做“無憂酒”,釀酒人居住的山谷也被稱為“無憂穀”。

  無憂酒雖然出名,卻沒有人說得出它的滋味,因為釀酒者從來不肯將此酒拿來賣。前往穀中討酒的人,多數無功而返,偶有一兩人求得此酒,便如獲至寶般抱著酒罈隱遁起來,像在天空中翩然飛過的雁鳥,連痕跡也不留一點。

  這一日又有一人來到無憂穀。他是個二十八九歲的青年,相貌英俊,身材挺拔,鼻樑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斯文有禮。

  年輕人沿著崎嶇的小路往山谷裡走,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來到山谷深處。那裡依山建著一溜五間石頭房子,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女子正蹲在菜地裡澆菜。

  年輕人走近幾步,揚聲問道:“請問你是何小惠嗎?”

  女子聽到聲音抬起頭來打量了他幾眼,說道:“我就是何小惠,你是誰?”

  年輕人忙自我介紹:“我叫張廷,聽說這山谷中出產無憂酒,慕名前來求酒。”

  何小惠冷冷地說了句:“無憂酒是不賣的。”說完低下頭繼續澆水,不再理會張廷。

  張廷並不氣餒,繼續軟磨硬抗:“這世上的事物都是有價的,不肯交易只是因為交易的籌碼不夠。你開條件吧,只要我能做到,我會儘量滿足你。”

  何小惠看了張廷一眼,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在這裡住上一晚,你看到那些高粱沒有?它們今晚就要成熟了,你在天亮之前幫我把這些高粱收割完,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一壇無憂酒,你願意嗎?”

  張廷很乾脆地答應了。

  吃罷晚飯,何小惠拿出收割工具,帶著張廷來到山峰上。張廷看起來對農活並不陌生,左手持著高粱穗,右手拿著鐮刀在高粱稈上一劃,高粱穗就落在他手中。

  何小惠問:“看你文質彬彬的,還會幹農活?”

  張廷說:“我家是農村的,從小生長在莊稼地裡,這點活不在話下。”

  何小惠看了看他白皙沒有繭子的手,說:“你看起來不像農民。”

  張廷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冷哼道:“我現在倒寧願我是農民。父母辛辛苦苦掙錢供我讀書,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讓我出人頭地,大學畢業後能謀個好差事?可歎我十年寒窗,十分勤苦,到頭來竟成了別人的替罪羊。”

  何小惠的好奇心被撩撥起來,問道:“是怎麼回事?”

  張廷不語,連續割了十幾穗高粱,才說:“其實也很尋常,我大學畢業考上公務員,幾年後成為市政府一把手的秘書,說起來也算一帆風順。可是人在官場,又是領導的心腹,領導的大事小事都是經由我的手處理,這其中自然有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勾當。如今被人揭發出來,領導為了自保,丟車保帥,我就成了棄子。”

  何小惠問:“你就是為了這事求無憂酒?”

  張廷點頭,“我要頂下的罪名不小,結局不是橫屍刑場,就是老死獄中。想來想去,不如求一杯無憂酒,即便是死,至少能還我一份無憂無慮的心境。”

  何小惠看著他滿面愁苦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氣氛頓時變得沉悶起來。

  無憂酒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幹活,天還沒亮,便將這一大片高粱收割完畢。

  回到山谷,何小惠下廚做了幾味小菜,又抱出兩壇酒。在她拿碗筷之際,張廷已經打開一壇酒,清洌的酒香立刻撲面而來。張廷頓時精神一振,仿佛體內被充進了活力一般,笑道:“這就是無憂酒?好醇厚的酒香!”說著捧起酒罈,就想往杯子裡倒。

  何小惠連忙按住他的手,說道:“這壇無憂酒是給你帶走的,我們今天喝這壇女兒紅。”

  “女兒紅?”張廷看了何小惠一眼,心想,不是說女孩子出嫁時才喝女兒紅嗎?

  何小惠卻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斟滿了酒,和他舉杯共飲。幾杯酒下肚,何小惠的臉上泛起兩坨紅暈,在黎明的晨光下看來,美得恬靜而朦朧。張廷心想,原來她長得這麼美,剛見她時怎麼沒發覺?

  “你有沒有想過,與其忘記煩惱,不如讓煩惱消失?”何小惠忽然問。

  “讓煩惱消失?”張廷的眼睛中閃爍出兩簇小小的火苗,隨即便暗淡下來,“讓煩惱消失,何其困難。”

  何小惠眨了眨眼睛,嘴角邊浮起一絲神秘的微笑,低聲說:“那壇無憂酒送給你了,你不妨先想辦法解決麻煩,實在解決不了,再喝無憂酒也不遲。”

  張廷愣愣地看了何小惠一會兒,腦子裡忽然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一時間興奮難耐,幾乎要大聲歡呼。轉念一想,卻又害怕起來,一顆心怦怦亂跳,只覺得無處安放。

  何小惠似乎沒有覺察到張廷內心的激烈衝突,安安靜靜地吃完早飯,將那壇無憂酒重新封好,就擺出送客的架勢。

  張廷滿懷心事,也不想久留,告別何小惠,帶著無憂酒出穀去了。

  張廷再次造訪無憂穀,是在半年之後,他開著一輛嶄新的越野車,衣飾華貴,神采飛揚,完全不是上回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給何小惠帶了很多禮物,花花綠綠的,擺滿了桌子。

  何小惠問他:“煩惱解決了?”

  “是的。領導畏罪潛逃,不知所終,所幸他貪污的鉅款還沒來得及轉移出去。”

  何小惠神色間似乎閃過一絲黯然,沒有再說什麼。

  張廷覺察到何小惠心緒不佳,也不再說話。

  張廷在穀中待了一個星期,白天陪何小惠做農活,晚上坐在月光下給何小惠講一些奇聞趣事,何小惠冷漠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但是當張廷把話題扯到無憂酒上的時候,何小惠臉上的笑容就會瞬間消失。張廷心下失望,他知道,何小惠不會再輕易給他無憂酒了。

  張廷離開的時候,提出要帶何小惠一起走,何小惠沉默許久,最後還是拒絕了。

  張廷第三次來無憂谷時,帶來一枚鑽戒。他鄭重地把鑽戒戴在何小惠左手中指上,這次何小惠沒有拒絕。當晚,張廷留在何小惠房間裡,一晚上都沒有出來。三天后的清晨,何小惠醒來時,張廷不在身邊,何小惠找遍整座山,也沒有找到張廷,連他那輛越野車也無影無蹤。何小惠心裡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連忙跑回臥室查看放在床下的無憂酒,果然少了一壇。她愣愣地看著出穀的山路,一整天沒有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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