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票

 東來愛上這一行已經有好久了。稍稍動動腦子,虛張聲勢地晃晃刀子,錢就到手,的確比在廠裡一天累死累活強多了。

  這天,東來弄來了工商所黃所長的兒子,關在了一個秘密的屋子。小傢伙被綁在角落裡縮成一團。東來提著一把寒光四射的刀子跨進屋來,小傢伙就嚇得一臉刷白,身子不停地發抖。東來撥通電話讓黃所長和兒子通話之後,就接過電話對黃所長說:“你兒子很安全。你只要把錢放在我指定的位置,我絕不傷他一根毫毛。你也別想著報警。不就五萬塊錢嗎?何必讓你的兒子冒風險?再說就算警察抓到我,我也無所謂,我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蹲進去還解決了吃住問題。但是我怕我的兄弟們不會放過你。他們都是群亡命之徒。幹這行,義氣最重。我被抓了,你說他們要不要給我報仇呢?到那時可就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了……你看著辦吧!”

  電話那頭傳來急切的聲音:“兄弟,有話好說。不就是幾個小錢嗎?我給你就是,千萬手下留情!”

  東來笑著掛斷電話,滿意地收起刀子。剛才那番話簡直所向披靡。綁架一個有錢人,要四五萬塊錢是相對安全的。這個數字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九牛一毛。他們一般不會為了這點錢自找麻煩,惹火上身的。所以東來從未失手。他相信以後也不會。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東來一看號碼是女朋友阿杏,就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了,這是最後一票,幹完了就金盆洗手。你瞎操什麼心,我有分寸的,你乖乖在家等我好消息。”

  交易是在晚上進行的。黃所長很守信,按照東來電話裡的指示,按時把五萬塊錢送到指定地點。東來也把毫髮無傷的孩子放了。拿到錢,他把手機卡取出來扔在路邊,換上了另一張,然後拐進一條空巷子,又轉乘幾次計程車,繞了幾個彎,最後才踏上回家之路。他一邊走一邊想起給阿杏的承諾,這真是最後一次嗎?如果是,那自己不幹這個還會幹什麼?想到此他無奈地苦笑起來。

  “站住,不許動!”後面突然傳出一聲冷喝。東來的汗水一下湧了出來。後面又叫:“舉起手來。”

  東來只好把手緩緩舉起來。夜色中三個黑衣人持槍從三方包抄過來。東來一動不動。一顆心好像掉進冰窖,只好乖乖地等那冰冷的手銬搭了手腕。他想不通,自己這麼小心怎麼還是被跟蹤了。這些警察難道一夜之間都變成了神通廣大的孫悟空?不可能啊!那會是哪裡出了問題。對了,一定是被黃所長那小子給耍了!好小子,真是小瞧他了,給我來陰的,好,以後有你好果子吃。看我的兄弟怎麼收拾你!

  在號子裡,東來沉著冷靜,咬著牙始終沒把高飛供出來。

  東來被判了七年。宣判的時候,他的心裡很平靜。坐牢也沒啥不得了的,唯有一點遺憾,就是沒有好好教訓黃所長那小子。不過,高飛早晚會找他算帳的。他相信這個兄弟。另外還有點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阿杏。自己被抓後,她就沒有半點消息,她現在是不是睡在別人的床上啦?唉,現如今的女人!大難臨頭各自飛!想到這兒,他歎了口氣,有些心酸。

  才進去沒多久,高飛就設法把電話打到監獄裡來了。東來壓低聲音就說要高飛找黃宗算帳。高飛顯得有些為難說:“大哥,你怎麼就老記掛這事呢?你看你剛進去……”

  東來氣憤地說:“兄弟你理解哥的,那傢伙真他媽夠陰,我早就給他說過,如果他報警抓了我,我的兄弟是不會放過他的,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高飛忙說:“大哥,你放心,我這就去查這件事,如果真是這小子搞的鬼,我肯定不會放過他。”

  東來這才消了消氣。沒過幾天,高飛就打來電話說:“我去找黃所長了,那傢伙賭咒說他沒報警……”

  東來有些吃驚地問道:“那我怎會被抓?那些大蓋帽真有通天的本事?”

  高飛說起那個晚上,黃所長從二奶的住處出來時,高飛就把他堵在了一條小路旁。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嚇得篩糠似的。高飛問他有沒有去報警。這傢伙說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他的官當得好好的,何必為了這點錢,去自找麻煩。高飛不相信他,給了他幾個耳光之後就舉起了刀……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來。他掏出手機一看,是嫂子阿杏發來的短信:高飛,東來蹲進去了,我們就散了,各奔前程吧。你也別為難人家了。實話告訴你,是我報的警。是我想把你哥送進去的……

  高飛連忙趕到東來和阿杏的住所,但早已人去樓空。一問房東,才知東來剛被抓那天,阿杏就悄悄溜得不知去向了。

  東來聽高飛講到這裡,一顆心好像突然掉進冰窖。他仔細想了一遍,搞鬼的不是阿杏,還會有誰?他的新號碼只有她和高飛知道。一定是她報警洩露了自己的新號碼,然後等自己拿到錢換上新卡後,警察就根據GPS定位系統跟蹤自己。這一出這個女人也不知策劃多久了,把東來我送進號子裡,徹底擺脫我,然後毫無顧忌帶著屋裡的那些錢遠走高飛。多妙的點子啊!可真夠毒的。

  東來的臉氣得變形,他咬牙切齒對高飛說了幾個字:“想辦法給我找到她,教訓她一頓……真沒想到大哥我居然栽在一個女人手裡,我一直是愛她的啊,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不行,你得重重教訓他一下,方泄我心頭之恨!”

  高飛忙說:“好,我一定好好替你教訓一下她。不過你也別太難過,現在的女人都這樣。你多保重,以後,我每個月給你寄些錢,在裡面也是苦不了你的。”

  東來很感動地說:“好兄弟,大哥沒看錯你,凡事小心為妙。幹不下去就收手另謀出路吧!”

  東來接到高飛的電話後,再也睡不著。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他真恨不得親手剁上阿杏一刀,以解心頭之恨。也不知高飛找得到這賤人不?

  此後,高飛就一直沒打來電話!把電話想方設法打進監獄本就不是件容易事。只是不知這小子的情況如何了,也不知他找到那賤人沒有。不過稍感安慰的是,他果然收到了高飛寄來的三百塊錢。這錢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以後的每個月,東來總能收到高飛寄來的錢。匯款的數字不斷地變化著,有時多有時少。他拿著這些沉甸甸的錢,心裡難以平靜。多好的兄弟啊,大哥真是太感謝你了!他在心裡對高飛這樣說著,眼角不由濕潤了。

  牢裡的日子漫長而孤獨。高飛,這個肝膽相照的兄弟成了他在這個世界感受到的最後一點溫暖。只是不知他有沒有找到那個女人,為自己出口惡氣。

  七年過去了,監獄的大門終於打開了。東來走出大門,明媚的陽光,自由的空氣包圍著他,他覺得恍如隔世。可是蒼茫大地,自己去那裡呢?去找高飛!這是第一個跳出的念頭。他埋下頭在身上的口袋裡找,找高飛最後一次的匯款位址。這時,一雙手忽然從身後抱住了他。他用力一掙,背後的那個人一下跌坐在地上。東來轉過臉,地上坐著個滿臉珠淚的滄桑女人。東來失聲叫出來:“阿杏。”

  女人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東來冷冷地說:“你來這裡幹什麼,你跑啊!老子看你今天還往哪裡跑?”東來說著捏緊了拳頭。阿杏平靜地看著他,眼裡飽含熱淚。東來揚起的拳頭卻怎麼也落不下去了。“快滾,滾得遠遠的,千萬別讓我再看見你。”

  阿杏哭著說:“我不會走了,我今天就是等著你出來的。你如果還在恨我,你就動手吧!”

  東來的拳頭重重地擊在一棵樹上,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就走。阿杏扔過來一件衣服和一頂帽子說:“換了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你想見的人。”

  “誰?是高飛嗎?”

  “嗯,你去了就知道了。”東來一陣驚喜,忙換上衣服,把帽子帶在光頭上。跟在阿杏身後,東轉西轉了一陣,兩人進了一家很廉價的小旅館。阿杏敲門,門開了,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怯生生地站在門口喊了聲“媽”,便撲進阿杏懷裡。屋裡並沒有高飛,東來忍不住問:“高飛呢?”

  阿杏突然哭了:“你就念著高飛,難道你兒子還沒高飛重要?”

  “我兒子?”東來睜大了眼睛。沒錯,孩子的眼睛、嘴巴太像自己了。他難掩心中的狂喜把孩子抱在懷裡,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阿杏這才慢慢說起這七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浪跡天涯,提心吊膽防著高飛,防著警察。她身上帶走的那點錢生孩子全花光了,只好帶著孩子去找工作。她換過無數種工作,到過不同的地方,吃過數不清的苦。她不但要掙錢養孩子,還要掙錢給牢裡的東來……

  東來聽到這裡一下呆著了:“這錢不是高飛寄的嗎?”

  “我本來想寫上自己的名字,但我害怕你讓高飛來找我報復,為了安全起見,我才用高飛的名字,讓你在裡面能感到一絲溫暖,不至於絕望。”

  “這……可你當初為什麼要出賣我?”

  “因為我怕,怕有天子彈會射穿你的胸膛,自從我有了孩子,我總是噩夢纏身,我們要給孩子積點陰德。”

  “可是,我不是說過這是最後一票了嗎?”

  “你這話說了十多次了,兌現了嗎?阻止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你送進號子裡面。你只不過就是弄了點錢,進去最多幾年也就出來了,我願意和孩子一起耐心等你平安出來!我不想一輩子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東來緊緊抱著阿杏,淚水忍不住打濕了眼眶。一家三口去了原來那座城市找高飛,但是他們只找到了高飛的墳墓。據說他在一次搶劫中失手了,被子彈射穿了胸膛。

  東來一陣難過,同時還感到一陣恐懼。他緊緊抱著阿杏說了聲:“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今天也像高飛一樣,變成一堆黃土了。其實,你早應該把我和高飛一起送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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