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皮當領導
馬老四的獨生女叫菊花,他現在還後悔叫女兒去縣城給賴小皮打工。
當時,賴小皮開了一家服裝店,招聘服務員,菊花在家沒事,就去賴小皮的服裝店當服務員。賴小皮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是個賴皮,他貼住誰,非得把誰的肉粘下一塊。這不,菊花辛辛苦苦給他幹了一年,賴小皮竟欠她半年的工資。
其實,賴小皮手上不是沒錢,他有錢,就是賴著不給。馬老四聽說了,氣得夠嗆。賴小皮呢,真夠賴皮的,他跟菊花說:“你要是嫁給我,我就把錢給你。”菊花呢,也昏了頭,就答應嫁給賴小皮。馬老四不同意,可菊花說什麼嫁個賴皮也比嫁個老實蛋強,說什麼賴皮就是有本事,還說什麼靠著賴皮有吃有喝有錢花!把個馬老四氣得上了火,牙疼了三天,最後還是拗不過女兒,只好答應了這門婚事。
一晃兒四年過去了。陰曆八月十四這天,按照當地習俗,女兒女婿得給老丈人送月餅。這天一大早,馬老四來到大門口,朝著女兒女婿來的方向張望。他手搭涼棚,一會兒看一下,一會兒望一下,看看路上沒有自己的女兒女婿,就朝天上看日頭,估摸著時間。
眼看太陽都到頭頂了,還不見菊花和賴小皮的人影。馬老四以為今天他們不來了,就轉身打算回家。忽然,一陣急促的警笛聲由遠到近,馬老四回頭,看到一輛警車飛快地駛來。警車來到馬老四跟前,“嘎”的一下停下來,車門打開,從車上跳下一個警察,從車後繞到車左門,拉開車門,對著車裡坐的人敬禮,請車裡的人下車。開車的司機也是個警察,他下車後,也給車裡坐的人敬禮。
街坊鄰居聽到警笛聲,都跑出來看熱鬧,他們看到警車停到馬老四家門口,以為馬老四犯了什麼事,都躲得遠遠的,鼓著眼珠子往這邊瞅。
馬老四感覺不大對勁,就回頭看警車,只見有個人從車裡探出頭,馬老四仔細一看,天,原來是自己的女婿賴小皮!緊接著,馬老四看到自己的女兒菊花抱著孩子下了車。馬老四愣了,賴小皮怎麼會坐警車來給自己送月餅?並且還有警察護送,警察還得給他敬禮。他想不明白了。
賴小皮和菊花下了車,走過來喊爹,孩子也從菊花懷裡掙出來喊姥爺,撒丫子跑向馬老四。馬老四呵呵笑著,彎腰抱起外孫,問外孫:“怎麼坐警車來了?”
外孫自豪地說:“爸爸有本事!”
馬老四一聽,一撇嘴,心想,一個賴皮,有什麼本事!哼!然後不耐煩地瞥了一眼賴小皮,憐惜地看了一眼菊花,什麼也沒說,抱著外孫往自家院裡走去。
馬老四的老伴前幾年過世了,菊花一進屋門,就挽起袖子做飯。
賴小皮大大咧咧地坐到客座上,馬老四抱著外孫,坐到一邊的位置上。那兩個警察緊跟著賴小皮,站到他的身後,像賴小皮的警衛一樣,保護著賴小皮。賴小皮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你們也找個地方坐下,別像個跟屁蟲一樣地跟著我。”
開車的警察說話了:“保護你是我們的職責。”賴小皮翻了翻白眼,不說話了,他看到老丈人逗弄他的寶貝兒子,歎了一口氣。
馬老四聽到賴小皮歎氣,抬起頭問賴小皮:“有什麼好歎氣的啊?都坐上警車了,還歎什麼氣?”
賴小皮站起來,在屋子裡踱步,說:“唉,你不知道情況。這事有點難辦。”說著踱出了屋子。
兩個警察趕緊跟著賴小皮出了屋子。賴小皮扭頭看了看兩個警察,不耐煩地說:“我到廁所,不用跟了。”兩個警察不聽他的,還是緊跟著。賴小皮到了廁所,左右看了看兩個警察,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叼上,用打火機點上,從從容容地邁進了廁所。兩個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就把著廁所的門口,一左一右給他站崗。
馬老四看賴小皮牛得不得了,不由得罵道:“上個廁所擺什麼譜?”兩個警察看了一眼馬老四,沒說什麼。
賴小皮從廁所出來,一邊紮皮帶一邊往屋子裡走,壓根不看緊跟著他的兩個警察。他回到屋裡,到門後的臉盆裡洗了洗手,朝著廚房大聲喊:“飯做好了嗎?”菊花在廚房裡說快好了,吩咐他擺放吃飯的小圓桌。賴小皮把小圓桌擺好,在圓桌周圍放了四個板凳。
馬老四看到賴小皮只擺了四個板凳,就說:“少擺了兩個板凳。”又朝兩個警察一努嘴,沒好氣兒地說,“還有他們兩個呢。”
賴小皮不看兩個警察,說:“他們?他們不往桌邊坐。”
馬老四追問:“為什麼?你吃飯人家不吃飯?”
賴小皮說:“不為什麼,他們不敢坐。”
馬老四不搭理賴小皮,他心裡嘀咕,看樣子賴小皮不像是犯事了,要是犯事,警察早把他抓起來了,不會這麼“客氣”地伺候他。他心裡這麼想,嘴巴上還是問那兩個警察:“這傢伙犯什麼事了?”
警察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賴小皮不高興了,昂著腦袋對馬老四說:“你的女婿會犯什麼事?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啊。”馬老四聽了撇了撇嘴,心想,你是好公民,那全世界的人就都是菩薩了。
很快,菊花做好了飯,吩咐賴小皮端飯。賴小皮把菜和大米飯端到小圓桌上,一家人開始吃飯。馬老四客氣地招呼兩個警察一塊兒吃,哪知菊花馬上接茬說:“哎呀,我就做了咱們四個人的飯,沒給他倆做。”
司機警察說:“我們自己準備飯了。”說著,回到警車上,拎出一個黑色塑膠袋,從袋子裡掏出燒雞、豬蹄什麼的,自顧自地啃起來。
馬老四草草吃了飯,抱著外孫去門口坐著了。門口圍了一群人,看著警車議論紛紛,他們看馬老四出來了,不住聲兒地誇馬老四有眼力,找了個好女婿,說女婿有出息了,還問馬老四,女婿在公安局當什麼官。馬老四聽到人們說賴小皮當官,情不自禁地罵道:“就他那德行,當官?下輩子吧!”
一個見多識廣的村幹部以為馬老四為女婿謙虛,就揶揄道:“怎麼?怕我們有什麼事情去麻煩你的寶貝女婿啊?你看,兩個警察給他敬禮,而他呢,穿便衣。我聽說領導平常才穿便衣,一般的警察都得穿警服,你的女婿一定當了什麼官,並且官還不小呢!”
馬老四聽了這個村幹部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村幹部看到賴小皮的孩子,就問孩子:“你爸爸是什麼官,你們怎麼坐警車啊?”
孩子天真地回答:“我爸爸有本事唄。”孩子光會說這一句,其他的話不會說。
村幹部問不出什麼,就跟馬老四套近乎,說什麼將來有事情找賴小皮幫忙,馬老四一定要出面說說話。馬老四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他抱起孩子,轉身回家了。
馬老四走進屋,聽到司機用請求的口氣跟賴小皮商量,想早點走,賴小皮懶洋洋地說:“急什麼,再等一會兒。”馬老四說:“要是工作忙,就先走。”
菊花接過話茬,說:“他有什麼可忙的?不忙。”
馬老四聽女兒說賴小皮不忙,就說:“既然不忙,那麼,咱爺兒倆說幾句話。”說著,領著賴小皮到了另外一間屋子,把剛才村幹部的分析說了一下,問賴小皮當的什麼官。
賴小皮嘿嘿笑著說:“什麼官不官的,有什麼事情,叫他去城裡找我不就得了,說白了都是親戚,能不幫忙嗎?”馬老四聽了滿心歡喜,認為這個女婿真有出息了。他叫女婿在家裡睡午覺,自己抱著外孫去門口,心裡有了底,這回可以跟街坊鄰居“吹吹牛”了。他對鄉親們說,賴小皮說了,村裡的人誰家有什麼事情,到了城裡都可以找他幫忙,保證有多大力氣出多大力氣。
賴小皮在里間床上睡午覺的時候,兩個警察在外間的椅子上打盹兒。
賴小皮睡足了,說要回家,他跟菊花在街坊鄰居羡慕的目光中上了警車。開車的警察發動了車子,在車上對馬老四說:“大叔,你也看到了,我們工作多不容易。”
馬老四附和著說:“是啊,不容易,特別是跟著領導出來,拘束啊。”
司機警察聽了馬老四的話,愣了一下,什麼也沒說,開足馬力,一溜煙跑了。在街坊鄰居羡慕的目光中,馬老四美滋滋地回家了。
又過了半個月,那個村幹部的兒子因打架,被當地的派出所拘留了,就跑去找賴小皮幫忙解決。很快,他就回來了,在街上剛好遇到了馬老四,馬老四趕緊關心地問事情辦得怎麼樣。村幹部“呸”了一口,罵賴小皮吹牛皮。馬老四以為賴小皮沒給村幹部把事情辦好,就說:“我給他打電話,督促他給你辦。”
村幹部輕蔑地說:“督促個屁,他被逮起來了。”
“前些日子,賴小皮還牛皮哄哄的,怎麼現在就被逮起來的呢?”馬老四很納悶,村幹部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前段時間,賴小皮所在的鎮政府搞規劃,賴小皮的一個老房子需要拆遷,他提出種種不合理的條件要脅鎮政府,比如多給錢,比如置換土地,如果政府不答應,他就要非法上訪。
鎮領導怕他鬧事,對於賴小皮的訛詐,鎮領導說儘量滿足。可賴小皮總不滿足,揚言要在重要節日的時候上訪。鎮領導無奈,命令派出所的人一天到晚跟著賴小皮,防止他偷偷跑出去非法上訪。
到了八月十四這天,賴小皮謊說要去給老丈人送月餅,打算趁機來個非法上訪。鎮領導識破了他的伎倆,就派警車“護送”他,他不樂意了,說什麼警車不吉利,要脅鎮領導,如果叫警車送,那麼,警察就得對他畢恭畢敬,鎮領導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就同意了他的無理要求,讓他出盡了風頭。
賴小皮回到家後,瞅著警察不注意,偷偷跑到上級部門去上訪,被依法拘留了。
馬老四聽了村幹部的介紹,氣憤地罵:“連政府都敢訛詐,抓他不虧!”他忽然想到那天對街坊鄰居吹牛的話,說什麼有什麼事情去找賴小皮的“大包大攬”,羞得臉一下子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