祛病紅珍珠

明朝萬曆年間的一天早晨,豐縣大戶王書文家被劫。

  這天早晨,高粱山土匪胡一虎帶著一群人沖進王書文府上,王家人見土匪來了忙躲起來,放在櫃上的一個木盒沒來得及帶走。胡一虎帶人闖進王書文家,見到櫃上的木盒,打開一看,不由哈哈大笑,一揮手,帶著嘍囉回了高粱山。

  劫匪離開,王書文仔細查看後,發現除了丟失一顆祖傳紅珍珠外,其餘東西都在。

  這顆紅珍珠,據說是王書文八世曾祖得到的。老祖宗是個獵人,救過一隻白狐,白狐離開時,張大嘴一吐,紅光一閃,吐出一顆珍珠。這珍珠紅光閃爍,能祛病救災:珍珠研點兒末下來,用水服下,病痛立除。

  豐縣知縣劉一智正在吃早餐,聽到王家紅珍珠被劫這個消息,“咣”的一聲扔了碗,站起來,繞著客廳轉了三圈。僕人拿來筆墨紙,劉知縣工夫不大寫完一張紙條——

  胡兄:此珍珠王書文家已托我獻給當今聖上,為貴妃治病,見信之後,務請讓吳僕把珍珠帶歸。

  寫好,把紙條折好,用信封裝了,吩咐人送出去。他囑咐僕人道:“送去,別多問,帶上東西就回來。”僕人點點頭,拿著信上山了。下午僕人回來,交給劉知縣一個木盒,劉知縣忙接過來,打開一看,怒駡一聲:“混帳。”原來,盒中雖然有珍珠,卻是一顆白的。

  王書文的珍珠是紅的,劉知縣親眼目睹的。當時,王書文就準備交給劉一智,但想想,過幾天就是自己父親忌辰,父親在時,最愛這顆珍珠,所以,想祭奠父親後再獻上。誰知現在,那個該死的胡一虎,竟然用假珍珠來騙自己。

  劉知縣撚著鬍鬚,皺緊眉頭,又把僕人叫來,拿出三百兩銀子,讓他帶上,再上一趟高粱山,就說知縣見了珍珠很高興,特意送三百兩銀子以表謝意。

  僕人拿了銀子走了,劉知縣冷冷笑道:“你不仁,可別怪我不義。”

  高粱山的胡一虎接到銀兩,還有縣太爺的感謝話,一顆忐忑的心終於回了原處,他高興地一拍桌子:“兄弟們,為了慶賀,今晚大擺筵席,不醉不休。”眾嘍囉一聽,大聲叫好。

  不一會兒,筵席擺上,雞鴨魚肉拿上來,一壇壇燒刀子酒拍開泥封。胡一虎讓所有的兄弟都放開量喝。有人提醒他:“胡爺,小心為好。”

  胡一虎大咧咧地一揮手,哈哈大笑道:“兄弟,放心,劉知縣這會兒感激還來不及呢。除了官軍,誰敢來攻打?”

  大家一聽,也大聲稱是,跟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一會兒一個個暈暈乎乎。就在這時,一個出去解手的嘍囉跌跌撞撞跑回來,慌慌張張地報告:“胡、胡爺,有人來了。”

  胡一虎把眼一瞪,道:“這不都是人嗎?”

  嘍囉更急了,道:“官軍,官……”話沒說完,身子一晃,倒下了,背上插著一支箭。

  劉知縣帶著人,在吳僕離開不久,就偷偷跟著上了山。果然,胡一虎中了他瞞天過海之計,一點兒也不戒備。

  胡一虎被士兵們架到劉知縣面前,還說著醉話:“不醉不休,不醉……不休。”

  到了第二天中午胡一虎才醒來,他發現自己不是在高粱山大廳,而是在監獄裡。他抖抖身上的鐵鍊,喊:“奶奶的,這是怎麼的?”看監的人望望他,一言不發。

  胡一虎怒了,喊:“去,把你們知縣叫來。”話沒說完,劉知縣已來了,一揮手,牢門被打開。劉知縣後面跟著一個僕人,放下菜盒,拿出四盤菜和一壺酒,還有兩雙筷子兩個杯子,放好之後就退了出去。

  劉知縣叫獄卒退後,然後關了牢門,坐下,又指指地上,讓胡一虎也坐下。胡一虎忙跪下道:“大哥,你要救救我。”

  劉知縣笑著點點頭,讓他坐下,一人面前一杯酒,拿起杯碰碰,一飲而盡,然後問:“紅珍珠在哪兒?”胡一虎搖搖頭,唉聲歎氣,就是不說。劉知縣怒了,道:“好啊,你看看這個。”說完,打開一份奏摺,讓胡一虎看,上面寫的是請求將胡一虎千刀萬剮。

  胡一虎冷汗直流,連連道:“我交,我交。”說著,顫抖著打開髮髻,一顆紅珍珠滾了出來。劉知縣拿了珍珠,轉身準備離開,胡一虎忙一把拉住,求道:“大哥,放我出去吧。”

  劉知縣呵呵大笑:“你不用出去了。”

  “為什麼?”胡一虎大驚,他感到肚子內一陣絞痛,看樣子,自己是中了毒,可喝的是同一酒壺的酒啊。劉知縣呵呵一笑:“酒沒毒,酒杯有毒。”

  胡一虎痛得趴在地上,口鼻流血道:“你好毒啊,當年,不是我替你殺掉張縣尉,你貪污的事,早已暴露了。”

  劉知縣冷哼一聲,道:“要不是我告訴你張縣尉的行蹤,讓你半路襲擊他,你能殺得了他?你怕也早被他剿滅了。”說完,一腳踹過去,胡一虎一動不動,死了。

  劉知縣喃喃道:“鶴頂紅,果然不同凡響。”

  劉知縣回了縣衙,連夜把那顆紅珍珠用木盒裝了,封好盒口,用紅綢包好,交給了公差,連夜送往京城。

  他曾在奏摺中誇過海口,能用一枚紅珍珠給貴妃祛除疾病。現在終於弄到紅珍珠了,他感到離目標越來越近了:貴妃娘娘的病一好,自己不想加官晉爵都不行。

  一天上午,皇家的欽差騎著馬來了,背後跟著一隊人馬。劉知縣忙迎出來,欽差一揮手,進了縣衙,坐下,望著劉知縣,道:“感謝你啊,劉知縣。”

  劉知縣高興得心“通通”直跳,但嘴裡謙讓:“這是皇上洪福,才有紅珍珠祛病納祥啊。”

  “咚”,欽差一拍桌子,打斷了劉知縣的話,指著他大吼一聲:“來啊,綁了。”兩邊兵士撲上來,捆小雞一樣把劉知縣捆了。劉知縣臉色蒼白,渾身亂抖,問:“怎、怎麼?”

  公差掏出聖旨,讓劉知縣跪下接旨。聖旨道,狗官劉一智,欺君瞞上,用一個紅琉璃球當祛病珍珠,害得皇貴妃延誤病情,以致殯天。劉一智就地斬首。

  劉知縣一聽,立時癱在地上,大喊冤枉,公差理也不理,一揮手,劉知縣被拖了出去。

  劉知縣被押上刑場,斬首示眾。

  這天,在城外的一塊墓地裡,一個人正拿著祭品,在一座墓前祭奠。墓碑上的文字仍清晰可見:張縣尉之墓。

  那人恭恭敬敬跪下,敬上三炷香,在心裡道:“爹,你一生除暴安民,沒想到,最終卻死於歹人之手,今天,你的仇終於報了。”然後站起來,對身旁的人說,“從今天起,我正式恢復身份,再不必躲躲藏藏,叫什麼王書文了,我姓張。”

  張書文是張縣尉的兒子。張縣尉當年掌握了劉知縣勾結高粱山土匪魚肉鄉民的事,準備上報朝廷,為防劉一智報復,他將張書文寄養在了外地。

  張書文長大後,得知父親是被劉知縣勾結胡一虎殺害的,為了報仇,他心生一計,假稱自己祖上有祛病紅珍珠。

  劉知縣不但見過那顆紅珍珠,而且知道這珍珠確實有奇效。那次,張書文正在談話,突然一頭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省人事。眼看不行了,家人拿出紅珍珠,刮下一點粉末,和水調了,給他灌下。不一會兒,張書文就好了。劉知縣大感驚訝,說皇帝的貴妃久病在床,如能將此珠貢獻上去,治好貴妃的病,那就要錢有錢,要官有官。

  張書文一聽,立馬答應獻上珠子,但有一個要求,劉知縣升官後,一定要提拔自己。劉知縣滿口答應,準備拿走珍珠。張書文又忙攔住,說自己死去的父親十分喜愛這顆珠子,眼看父親的忌辰就要到了,待祭奠過父親立馬送上。

  劉知縣想,珠子放在這兒也不急在一時半時,若逼緊了,反倒出現意外。所以,他就答應了。當天,張書文又讓人放出風聲,自己要祭祀父親,將用祛病紅珍珠設祭。

  他知道,胡一虎最貪財,得到消息一定會下山搶劫。果不出他所料,假珍珠被胡一虎搶去,劉知縣隨後殺掉胡一虎。當然,進獻假東西,劉知縣也逃不掉殺頭。

  直到死,胡一虎和劉知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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