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之縉

苑之縉是個年輕秀才,家中頗有資產,又生得一副好模樣,很受女子歡迎。他經常去找頗有風流之名的蕭翠樓玩耍,兩人結伴走馬章台,拈花惹草。

  這蕭翠樓禍害了不少良家女子,沒過多久,他突然得了怪病,一命嗚呼了。人家都說他是縱欲過度才死的,苑之縉有點嚇到了,行為開始規矩起來。

  這日午後,他在窗下讀書,正讀得哈欠連天,突然見到蕭翠樓從外面走進來,一本正經地說:“苑兄啊,我有個案子還沒了結,得麻煩你一同前往對質。”

  苑之縉也沒想起這蕭翠樓已經亡故了,跟著蕭翠樓便走了出去。

  兩人走了大概七八裡路,天色灰濛濛的,四周也不見一個人影。蕭翠樓提醒道:“小心些,這水可不能沾上身,不然皮膚非潰爛了不可。”苑之縉尋聲看去,原來兩人正從一條小溪上踏著稀稀落落的青石穿過,腳下溪水黑如重墨,腥臭撲鼻,青石之間距離甚遠,弄不好就會跌落水中。

  又走了一裡多路,終於見到前面有些房子,看上去卻像是寺廟精舍,絕非衙署所在。苑之縉心中疑慮道:“蕭兄拖我到這種地方打什麼官司?莫非有詐?”他四處觀望了一回,只見寺廟精舍周邊並未有人煙,走近一看,當道正是廟宇大殿,有一個十余丈高的巨像當門而立,全身赤金。蕭翠樓趨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跪拜於地。苑之縉見了,也身不由己上前俯伏下來。

  赤金巨像忽然發出鐘鳴一般的響聲說道:“蕭翠樓,此案結之已久,老僧以慈悲之心度世,所以等著苑生前來。如今他既然到了,你趕快去罷!”

  蕭翠樓猶豫了一下,似乎還有話要說,赤金巨像卻厲色叱之,蕭翠樓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赤金巨像也同時化作了烏有。苑之縉看得不禁目瞪口呆,哪裡還敢再呆下去,轉身就往回跑。

  這一跑不要緊,心中更是驚駭莫名。原來剛才來時所經道路上全無人跡,此時不知為什麼卻是路人商賈摩肩接踵,往來如蟻。正在害怕之際,突然有一個打扮得像是青樓龜公的漢子,不慌不忙地攔住了他,拱手問道:“苑公子真有興致啊,如何到此一遊呢?”

  苑之縉見這人有幾分面熟,心中總算有了幾分安定,便將事情簡單述說了一番。

  那龜公聽了,大笑道:“既然如此,苑公子不妨跟著在下去個地方,保管能讓你一解心中迷惑!”

  苑之縉別無他法,拱拱手,跟著龜公前行,一路行到了一處青樓別院模樣的地方,龜公引著苑之縉從側門而入,但見那院中有裝潢華麗的屋子數間,朝向竟全是沖著內裡的,面對自己的只是些圓圓的月窗。苑之縉心中突然一動,這不是故意將白晝當作黑夜嗎?正想到此,突然聽到幾聲女子的嬌笑,苑之縉從前跟著蕭翠樓沒少去青樓鬼混,自然想得到房中定是充溢著旖旎之色,不由得心頭癢癢。

  那龜公似乎瞧出了苑之縉的心思,忙擺了擺手,示意他湊近左邊第一個窗子,透過青紗向內窺視。苑之縉往裡一瞧,只見屋內擺著一桌盛宴,一個大鬍子居中上座,陪在四周的都是些粗漢子,袒胸露乳.手把酒罈痛飲,有的撕扯著肘子肥雞大嚼。

  在一旁服侍的是位相貌美若女子的少年,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面色靦腆,目光中竟似有淚光。

  只聽屋中那大鬍子對左右客人說道:“翠樓竟然還有些做作,今天晚上就將他正法,看他又能如何?”

  苑之縉聽到“翠樓”二字,心不由狂跳起來,他細細端詳那美少年,眉眼之間果然有幾分與蕭翠樓相似。正驚愕不已,大鬍子和左右陪客已經站起身來,向美少年走去,美少年大驚失色,轉身便要逃跑,卻被大鬍子一把扯住,正要調戲,突然有一白衣大漢不知從何處跳將出來,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怒吼連連。大鬍子的兩名陪客似乎頗為害怕,手忙腳亂地避了開去,大鬍子倒不畏懼,上前要將白衣大漢攔住,卻被白衣大漢一掌推出丈余,大漢直奔美少年,一把將他的頭髮抓住,不等他發出哀鳴,手起刀落,將這少年的首級斬落在地!

  苑之縉看得兩腿戰慄,大著膽子再去瞧那少年,竟就是自己的老相識蕭翠樓!正在這時,耳邊有人喚道:“苑公子,你怎麼睡著了?”苑之縉睜眼一瞧,原來是引自己前來的龜公,自己卻是蜷伏在窗下,原來是南柯一夢?苑之縉忙又向屋內張望,卻只見一張書桌,素雅安靜。

  他正發著呆呢,龜公推了推他的肩膀,低聲道:“早就聽說苑公子喜歡逛窯子喝花酒,我們家最近得了一個美人兒,想不想去瞧瞧?”

  苑之縉從驚嚇之中漸漸恢復了過來,聽說有這好事,連連點頭。龜公也不廢話,引著苑之縉東鑽西拐,到了一個庭院門前。

  苑之縉跟著龜公推門而入,只聽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瞧,原來正是蕭翠樓!蕭翠樓看著苑之縉,似乎也大吃一驚,臉上還有幾分慚愧之色。

  苑之縉忙站住,喚道:“蕭兄,你這是從何而來?”誰知蕭翠樓並不理會,也不停步,往院內走去。苑之縉心中奇怪,便緊跟著蕭翠樓往裡走。

  蕭翠樓徑直進了內房。苑之縉跟在後面,倒也沒有人出來阻攔詢問。這時有個小丫鬟從側屋裡出來,看著苑之縉,回頭向屋裡喊道:“姐姐來了嗎?貴客已經到了!”屋裡有人輕笑一聲:“草兒,我要換件衣裳,你先請貴客坐下吧。”

  苑之縉跟著草兒進了屋,內裡還有一道門半掩著,蕭翠樓和“姐姐”也許還在更裡面。草兒請苑之縉坐下,便出去端茶。苑之縉見四下無人,好奇心大盛,起身湊近裡面那道半掩的門向內窺視,只有蕭翠樓,並無什麼“姐姐”。正驚奇間,只見蕭翠樓取過一件衣裳,卻是女子裝束,往身上一披,整個人頓時變了,不但面貌極美,而且身姿婀娜,完全成了一名絕色女子!

  苑之縉驚得轉身就逃,跌跌撞撞地奔到大門外,卻見有幾名書生打扮的男子結伴而來,相互調笑道:“不要半文錢,卻請咱們來狎妓飲酒,不亦快哉?”“這也是仙人有眼,讓我輩一洗前恥,比咬他幾塊肉更解恨!”

  這些人一邊憤憤地相互說著,一邊並肩闖入門去。苑之縉終於醒悟過來,蕭翠樓早就已經死了,路遇之人,全都是黃泉客!

  他茫然四顧,想要奪路而逃,卻動彈不得,正著急,卻見對面有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扶杖而來。苑之縉仔細一看,原來是亡故經年的祖父,既是親人,想必不會傷害自己,於是他立刻拜倒在地,哀求祖父搭救。苑老兒冷哼了一聲,厲聲喝斥道:“你這不肖的畜生!如今親眼見到冥冥之中的善惡懲罰,可曾怕了?”

  苑之縉哪裡敢多言,只是一個勁兒地磕頭乞憐。

  苑老兒長歎一聲,搖了搖頭,說道:“起來罷,縉兒隨我而行,還有一線生機,但你一定要洗心革面,從此本分做人,不得再有淫邪之念,否則必有報應。”說罷命苑之縉起身,帶著他東轉西轉,從大道旁一條窄巷之中穿越。走了一會兒,便聽得有人哀號求饒的喊叫,油生痛入心髓之感。

  兩人即將走出窄巷,只聽得背後有人怒吼道:“此人欲往何處去?還不速速與我前去受罰?”這聲音好似一聲炸雷,嚇得苑之縉全身發抖,卻聽祖父大聲道:“吾孫已幡然悔悟,他陽壽未盡,罪不至死,正要送他重返生天,還望尊駕成全。”

  苑之縉不敢回頭,只聽背後那人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此子可歸,但必要本分行善,再不可作奸犯科,否則決不輕饒。”

  苑之縉心中懼怕已極,只覺背後有人狠狠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頓時跌了出去,落地但覺手腳所觸之物都很綿軟,睜眼一看,原來是在自家的床榻之上,竟是大夢一場。

  但真要說是夢,卻又歷歷在目。他暗暗發誓,從此改過行善,做一個于世人有用無害之士。

  十年之後,大名府婦孺皆知,當地有位名叫苑之縉的中年男子,為人扶危濟困,仗義助人,從不求回報,建學堂,助貧戶,自己身無薄財,僅有一茅屋棲身,卻被鄉鄰尊稱為先生而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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