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外的獎賞
阿貴是這一片最“牛”的慣偷,讓當地警察很頭疼。
不過,阿貴原來並不是這樣。剛進城時他也幹過不少挺二的憨事,他接連被騙了多次,最慘的一次是被騙得身無分文,在街頭流浪了一個月。為此,阿貴下決心“洗心革面”,他拜了一個在流浪期間認識的慣偷為師,苦練偷包本領,最終練成了一個高手。在一輪又一輪的嚴打中,他始終沒有落過網,在同行裡的名氣也越來越大。
對於那種只顧小利的小偷,阿貴是看不上眼的。阿貴認為真正的“高手”還需要“同行”的扶持,他從來不像那些低級小偷那樣隨意壞“行規”,這也是他一直沒被警察逮住的一個原因。
這天,阿貴來到火車站,正晃悠時,目光被一個滿臉樸實的農民工吸引住了。阿貴曾看過《天下無賊》的盜版碟,原想從這個電影裡學一些毛賊的技巧,不過這電影拍得也太玄乎了,要練到像劉德華一樣用玻璃杯撥熟雞蛋的程度也許勉強可以,但到“黎叔”手撥生雞蛋的地步就有點神奇了。這電影讓阿貴看得洩氣。不過他從裡面也得知不少有用的資訊,比如有些農民工會把錢帶在身上回家。憑直覺,阿貴認定眼前的這個農民工就是電影裡“傻根”的現實翻版。
看到“傻根”去買火車票,阿貴趕緊跟著買了一張同車廂的票,趁上車擁擠時,阿貴正打算下手,不過他眼前突然閃出一雙陰鳩般的眼睛,冷冷地盯著他。阿貴一愣,這眼睛似乎在哪兒見過。正在他愣神的當口,“傻根”已經進車廂坐好位置了。阿貴暗罵了一聲,真是出師不利。
阿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卻發現“陰鳩眼”已坐在了“傻根”對面。阿貴恍然大悟,一定是遇上同行了,阿貴心裡叫了聲晦氣,按行內規矩,盯上同一單“生意”,不管誰得手,都應該給另一個份子錢。看來“傻根”身上的“貨”不少,“陰鳩眼”既然看上了他,自己也就識相點吧,等“陰鳩眼”得手自己等著分份子錢就是了。
列車已開過了許多站,“陰鳩眼”遲遲沒有下手。阿貴有點急了,列車馬上要到終點站了,等下車混入人流要跟住“傻根”和“陰鳩眼”估計比較困難。看來這個“陰鳩眼”要壞規矩想吃獨食。阿貴心裡罵道,他決定不再等了,要立馬下手,這也是按“規矩”辦事,到時給“陰鳩眼”分錢就是了。
趁“傻根”上廁所之機,在擁擠的車廂過道阿貴順利地把他衣兜裡一個隱藏的厚紙包拿到手了,紙包的位置他早就觀察好了。他沒動錢包,因為他明白“傻根”們大都把大錢藏在紙包裡,錢包裡只會放少量應急的錢。再說盜亦有道,留點錢讓人吃飯也是應該的。
“傻根”上完廁所回來時,突然一臉沮喪,一副欲哭無淚的神態,忙著向別人打聽乘警的位置,他一定發現衣兜裡的紙包不見了。“陰鳩眼”目光狠狠地看著阿貴,阿貴裝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做了個會按規矩分錢的暗號,然後閉上眼睛裝睡,他沒想馬上轉移車廂,因為這很容易讓人起疑,何況紙包已經被他放到一個十分安全的位置了,他打算在下一站就下車。
車廂裡突然開始騷動,一個女人突然開始抽泣起來,她說她得了絕症,沒錢治。她說,她命苦,家裡死了男人,裡裡外外就她一人支撐著,家裡還有年邁的公婆,一個女兒正讀初中,現在一家都要活不下去了……阿貴覺得好笑,這麼低劣的伎倆,難道會有人信。
還真有人信,“傻根”突然站了起來,對女人說:“你可別想不開,不管怎樣,苦日子總會過去的。”他掏出錢包,拿出錢遞給了那個女人,說:“不好意思啊,大姐,我只剩下這麼點錢了。”阿貴看到,這個農民工的錢包空了。女人一個勁地要給他磕頭,“傻根”說:“大姐,別客氣,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大家幫幫就過去了。”
車廂後幾排位子上乘客們開始交談:“唉,現在還有這麼傻的人。真是,好人未必有好報啊。”阿貴一轉身,看到幾雙極冷漠的眼睛。的確,剛才給錢的只是“傻根”,周圍的乘客們都無動於衷。阿貴很有點憤憤不平,他心裡突然湧起一陣久違的熱流,他想起剛進城打工時自己的二模樣了,眼睛開始潮潮的。
到站了,人很擠,阿貴緊緊地貼著“傻根”,把紙包偷偷地塞回了他的口袋裡。突然,耳邊一陣炸雷響起,“站住”,隨著話音,他的手被牢牢地抓住了,鉗得生疼。人們紛紛注目並圍攏過來。
抓住阿貴的是個乘警。“這小子剛才老是盯著這位兄弟,很不自然。”他得意地對大家說,“我猜他一定是個偷錢的主,現在果然被我抓了個現行。”
乘警又對“傻根”說:“兄弟,看看裡面少了什麼沒有。”“傻根”似乎剛反應過來,他有點驚異地拿出紙包,打開一看愣住了,他拿上錢數了數,說:“我裡面原來是一萬三千,現在怎麼多出來了二千?”乘警和周圍的人也都愣住了,他們把眼睛都望向了阿貴。胳膊被扭得生疼的阿貴皺著眉,粗聲粗氣地說:“紙包是我在地上撿的,另加二千是我想給好人的獎賞,我想證明好人是有好報的。”人們都愣住了,乘警不好意思地放開了阿貴,這世上哪有小偷還送人錢的。有人對阿貴說:“大哥你也是好心人啊,做好事還不想留名。”
從車站出來,阿貴的眼睛開始四處搜索。果然,“陰鳩眼”在一個角落向他招手,阿貴跟了上去。到一個僻靜處,“陰鳩眼”回過頭看著阿貴,阿貴心裡一陣發冷,今天自己第一次壞了行內的規矩,他只得說:“大哥,對不起,我口袋沒錢了,下次補上好不好?”
“陰鳩眼”冷冷地看著阿貴:“你就是那個著名的阿貴吧,怎麼?還想偷?”阿貴一愣,“陰鳩眼”掏出證件在阿貴眼前一晃,鮮亮的警徽讓阿貴驚得一跳。阿貴馬上明白“陰鳩眼”是什麼人了。他就是讓小偷們聞風喪膽的省反扒大隊隊長肖克!據說凡是被他盯上的小偷,沒有一個跑得掉的。一股冷汗從阿貴的腦門上冒出來,他心裡後悔死了,怎麼當時就沒想起這雙眼睛來呢。他曾在電視上的抓捕現場匆匆看過這雙“陰鳩眼”啊,難怪會覺得眼熟呢,看來今天是認栽了。
肖克看著阿貴說:“今天我破個例,放你一馬。不過你可記住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以後再讓我發現你還偷竊,絕不會再放過你。”阿貴緩過神,忍不住問:“大隊長,聽說您從來不放走一個小偷,今天怎麼……”
“我看到你剛才的行為了,這算是對你這次善心的一個例外的獎賞吧。”肖克冷冷地說。
肖克走後,阿貴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心想,是該換個營生了,再做下去落網是遲早的事。
